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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骑兵踏着尘烟奔来。
一行人停住,金奢狸坐在车里问:“来的是什么人?”
金歌回道:“是龙骧将军。”
金奢狸撩开车帘站在车头,见龙骧是朝这边来的,等他近了。她问道:“将军是来找我的?”
龙骧勒住马:“末将来寻王爷,有事禀报。”
金奢狸点头,示意萧离在后面那架马车上。龙骧去了,她冲金歌使个眼色,后者便悄悄跟了上去。
龙骧看到车内的花惜,眼睛也禁不住亮了一下。花惜本来能忍住,车一停反而不习惯,趴在车沿哇哇的吐。
龙骧说:“王爷,末将有事禀告。”
“什么事?”
龙骧看一眼花惜,萧离明白他意思,于是下车上马。两人走在队伍最后,金歌远远望着,没有机会靠近。
龙骧说:“末将奉命整备,带领部署去守蓝关了。”
萧离奇怪:“你不是想守下河?文书我可是按你意思写的,难道没有同意?”
“朝廷同意下河城驻军,却不是末将,而是从圣京调来了左威卫。末将部从,则调去蓝关。”龙骧说:“末将也觉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军令非是通过兵部下达,而是直接由内廷下达。”
萧离不明白有什么差别。但龙骧清楚:内廷旨意,不是兵部阁员商议的结果,而是陛下圣心独裁。左威卫是皇帝亲统卫率,却要驻守下河城,很明显皇帝是要亲自看着凉州。这个时候凉王和金奢狸入京,或许不是件简单的事。
龙骧本是有意提醒,内心的想法并不敢说出来。萧离一来听不懂,二来也不在意这些。龙骧看他样子,没有一点在意。心想:这个凉王真是厉害,他是真听不懂,还是毫不在意?
于是龙骧又说:“天下诸王之中,以凉州康王最是文弱,膝下只有一女,听说唯一的孙子身患奇疾不能人事,眼瞧着这一家就此无后,可诸葛侯最不放心却偏偏是康王。我想河口一战之后,连王爷他也要放在心上了。”
萧离一笑:“这些玩阴谋,弄诡计,耍心眼的,把我看成他们那样的人那就错了。我只是好奇,这些话你本不该说,也不必说的。”两人无论是交情还是利益,都远不到这个程度。
龙骧招招手,四十余骑跑到近前,马上都搭着黑色袋子:“王爷可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萧离摇头,他又不是算卦的,怎能猜得到。
龙骧说:“今晨,铁门关明善明大将军派人送这些东西过来,着末将转交给王爷,说是王爷进京或许用的到。”
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说了方才那番话。权谋倾轧太过伤神,也不是他这个驻外将军用得着操心的。但既然连明善将军都与凉王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他隐晦的提个醒,应该不是坏事。毕竟,在西北这一带混,无论多少势力纠葛,都绕不过铁门关上三十万黑甲军。
萧离并未放在心上。阴谋权术,那不是他的故事。此去圣京,庙堂也不是他的目的。他要去的,是大悲寺。
直到下个市镇,开始停下来歇脚。金奢狸才忍不住问:“龙骧和你说了什么?”
萧离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送东西给我。”
金奢狸冷眼说道:“你们两个倒是走的近。”她命人把袋子打开,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见是五十把小弩。通体黑色,触之冰凉,似铁非铁,似木非木。上面刻着奇怪的图案,似是以北斗为主的漫天星辰。
“陨星弩?”金奢狸惊讶道。她即便没有见过,也听说过。
陨星弩的威力惊人,据说功力越高的人,用起来威力也越大。就是一般军士使用,也较寻常弓弩强了十倍不止。朝廷曾征集大量巧匠仿制,然而却未能成功。除了明将军的三千魔卫配置之外,连黑甲军配置的数量也不多,流传在外的就更少了。
眼下这五十把陨星弩,实在不是件薄礼。
“这可不是龙骧能送的起的东西。”金奢狸冷冷说:“没想到,你与黑甲军也有交情。”
萧离轻笑一声:“与我有交情的人多了。”其实他也不明白,明善此举究竟何意。他更不明白,明善这五十把陨星弩是送给凉王的,还是送给萧离的。
次日,快马依旧,到了秦家集的时候,花惜已经把早上吃的东西也吐了出来。
秦家集是入关前最后一个大镇,连绵千里的秦岭就横在眼前。除了太平镇外那片雪山,萧离再没见过这样巍峨的高峰。一行人包了几家客栈才安排妥当,花惜早就躺在床上叫苦。萧离在她背上,全身关节处按上几下,顿时爽的叫出声音。
红泥在外面砰砰的敲门:“小点声音,别叫人家误会了。”
花惜抱怨道:“要她管闲事。真不明白,都是女人她们怎么受得了的,太不公平了。”
萧离说:“都是女人,你为什么要比她们漂亮呢,你说这公平么?”
花惜不说了,没按的几下人就睡过去。
客栈大厅除红泥外再无别的人。
“他们人呢?”萧离问她。
“你的人,还是阿狸的人?”
萧离说:“其实都无所谓,只要你在就好。”
红泥说:“我怎能不在,月圆之夜将至,守心指就要发作了。那种痛苦我知道,你就是赶我走,我也会回来。”
萧离一笑:“那我就放心了,这么多人中,我只在乎你。”
红泥扑哧笑出来:“那楼上那位呢?”
“花惜?”萧离说:“她不一样。”
红泥往门口瞧了瞧:“我感觉怪怪的。”
“像是有双盯着你,是么?”
“你也有这种感觉。”
萧离说:“莫忘了我是什么人。”
红泥这才想起他已至还虚境,六识敏感超过常人。她没这个能力,只是杀手本性,无意间感觉到杀意。
她问萧离:“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进门之前。”萧离说。
“那你不说?”
萧离心道:还说是曾经的神宫四大杀手,这点道理也不明白。人家开店做生意,不管开的是什么店,做的是什么生意,只要不把生意做到你身上,就不该坏人家好事。
这道理是沈川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无论走的是哪条路,都只是为一口饭而已。
客栈的小二见两人独坐在厅中,便送了茶上来。红泥深吸一口气,冲萧离示意没有问题。小二看在眼里,就说:“姑娘放心,小店的东西都干净的很。”
萧离也觉红泥太过小心,全不似平日那般自然。就对那小二说:“不好意思,我们怕是耽误兄弟的生意了。”
小二说:“客人是照顾我们,包了整家客栈,这生意天天有才好。就是夜里风冷,还是呆在房里暖和。”
虽只两句话,却已说的很明白了。入夜之后,确实不会太平。
夜黑的时候,金奢狸带着让你回来,也不知她们一行人去了哪里。她既然不是,萧离也不会问。他发现金歌等人腰间都挎着个黑色袋子,里面应该是陨星弩。这臭娘们,还真把一切东西都当成她的了,连陨星弩也私自分了。不过她还算有点良心,也分了些给羽林卫。
金歌和洪照走进来的时候,萧离对他们说:“一路进京要低调,事不关己,不要多管闲事。”
两人莫名其妙,金奢狸却说:“我刚击溃娜扎,难保她不服,路过秦岭去西北大营商议一下西北防务,这不是闲事吧。”
夜色如墨,萧离闭目而坐,窗外夜风呼呼的吹着,但掩不住咕噜噜的马车声。
马车声停住,有人问:“还有房么?”
“哎呀,真是不巧的很,空房是有,但被豪客全包了。”
“真是奇怪,这里几家客栈都被包了,什么人这么大手笔。”
“是凉王和王妃。”
萧离睁开眼睛,这帮人还真不简单。入住之前,并没有说明来历。他们只从金鸽和洪照等人的装束,便猜出他是谁。
又有个声音说:“既然如此,来些吃喝,喂喂马,我们就不住店了。”
萧离推开窗户,只见街上十来个人,一架马车,竟用了八匹马拉着。车厢是纯铁一体而成,只有几个小孔。它发出砰砰的拍打声,里面竟是关了一个人。
萧离弄不明白,人是怎么关进去的。这车厢连个门也没有,除非是把人活生生铸在里面。如此的话,里面的人能活下来当真不容易。他更加好奇,什么样的人,会有这般待遇呢?
小二把这些人请到大厅中,备了酒菜。
红泥蒙着面纱过来找他,神情有些紧张。
“怎么,怕被认出来?”萧离说。
红泥说:“若真那么容易认出来,我早就活不到今日了。只是下面那群人,恰有一个是打过照面的。他们是武阁的人,那个脸上有疤的,是武阁四使的屠大海。我想那马车困住的人,绝不是简单的人,很有可能是天榜上的高手。否则,也不会劳动屠四海亲自押送。”
这时候,那屠四海也朝他们看过来。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萧离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漫过来。暗道:真是个高手。
红泥拉他离开,低声说:“别等了,今晚没有热闹看。屠大海亲自押送,想在他眼皮底下乱搞,这帮人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除非他们是一群笨蛋。”
屠四海低下头,他身边的人看他神色有异,问:“老大,有什么不对?”
“没有,我只是看到了一个少年。”屠四海说:“他应该就是凉王。”
“凉王?他最近可是被传的邪乎。对招竹之武,河口之战一刀破城,说的跟当年的明将军似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屠四海说:“应该是真的,因为我看不透他。”
这一夜果然平安无事。
屠四海等人在客栈外待了一夜,天一亮就出发。太阳出来的时候,萧离这群人也启程赶路。
秦岭雄关,像是把西北这片大地割裂出去。过了秦岭,像是到了春天,漫山花开,天清气朗,犹如两个世界。
八十里秦道,两边是巍峨高山。古今多少霸主,起于西北广袤之地,但鲜有称雄天下的,就因这八十里秦道。用数十万将士的鲜血和尸体,也填不平这八十里。当年天启帝也是起于西北,可他未称雄西北时,便就踏过秦关直入中原。直到如今,依旧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金奢狸看着两边绵延的山壁,山壁上栈道相连,一些高起的地方还建有望楼。河口虽也是险关,但比起秦岭关差如天地。守军守在两边山壁上,绵延了二十余里。这二十里,无论骑兵还是步兵,就只有挨打的份儿。过了这一段,山道大开,两边虽也是山,却不那么陡峭。
红泥突然跳出马车,对萧离说:“我猜到那人是谁了。西北这一带,够分量让屠大海出手的,就只有北山主罗天。”
萧离无语,她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又与她无关。红泥又说:“罗天是天榜排名最后一位的高手,本来是六扇门的总捕。十几年前缉拿重犯艳三娘,从此两人消失。后来江湖有传闻,说这两人竟做了夫妻,在秦岭开山立寨,人称北山主。”
“那南山主呢?”萧离问。
红泥发现这男人有个毛病,听故事总是不在点子上,问些毫无关系的问题。
“秦岭以北是山,以南就不是山了,哪有什么南山主。”红泥略感无趣:“我猜那铁车里的,定然就是北山主罗天。如果真是他,屠大海走不完这条秦道。”
她说的斩钉截铁,哪知道秦道走完,直到尽头处不远的小镇子,看到屠大海等人正聚在茶棚下喝茶。那铁车好好的,用四匹马拉着,走起来也不慢。
萧离看了红泥一眼,意思是说:猜错了吧。
红泥给他一个白眼,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萧离,花惜,金奢狸也都走过去。其余人除了洪照和金歌都在马上。他们都是久经沙场,虽在马上,但队形整齐,且分布成守阵,把几人挡在后面。
屠大海自然看的出来,只有军旅之人,才有这样的纪律,以及刻在骨子里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