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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当空,皎皎月光洒落床前,铺了一地白霜。
溪宁懒懒地倚着床架,饶有兴趣地把玩着一只剔犀云纹木簪,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儿眼,似有似无地扫过被撬动的门栓,眸中隐隐怒气浮动。
四房那个混不吝的堂弟,总喜欢半夜来撬门,今儿个丢一只肥硕的灰毛鼠,明儿个扔一条碧绿的竹叶青,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花样,不足为惧却是扰人清梦。
“咻”
木簪划破空气,又一只张牙舞爪的灰毛鼠被钉到了墙上,暗红的血液滑过油亮的皮毛,滴滴嗒嗒,白霜之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阿弥陀佛~”溪宁似老僧坐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你不进屋,我不杀生,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家姓溪名虎,速去速去,一路走好!”
溪宁说完,泄了一身力气,向后倾倒,“咚”的一声摔在床垫上,常年习武摔摔打打惯了,也不觉得疼,只想着木簪的血腥味又浓了一点,灰白墙面又脏了一块……
溪宁抱着干花枕翻来覆去,丝丝花香和月光缠绕在一起,勾走了睡意。
述而,溪宁半坐起身,纤纤素手接住一捧霜华,目光追着轻盈月光在指尖跳跃,心中一动。
她所学的功法是父亲传下的流水行云棍法,七年来未曾松懈,终于练到最后一式。只是这一式,尤其讲究身法轻快,她琢磨许久,不得要领,此刻幻想是一束溪上月光,居然找到了那种凌波点水的感觉。
溪宁一跃而起,束起云发,提了一根擀面杖来到天井。
夜凉如水,秋风扑面,溪宁拢了拢衣襟,迅速运转内力,抵挡寒气。
月光下,一人,一棍,疾若飞瀑,缓若游云。
溪宁练到大汗淋漓,四肢脱力,才恋恋不舍地从沉浸的状态里走出,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正打算回屋,夜空中一道白影闪过,恰这时,又一阵秋风起,寒意森森。
“嘶……”
溪宁搓了搓身子,心道:莫不是灰毛鼠成了精怪,寻仇去了?
抵不过好奇心作祟,溪宁纵然心中天马行空,脚下却不耽搁,循着大致方向,一路小跑至院墙边。
无路可走时乍一抬头,一个白袍男子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院外梧桐,枝叶连天,男子轻飘飘立在月边梢头,身侧明月高悬,星月交辉,都及不上他半分风华。
借着月夜清辉,隐约窥见几分容色,最瞧得真切的是一双眼睛,似一池月华,流波荡漾,勾魂摄魄,衬得如玉容颜若妖若魅,却偏偏气质冷若叶上秋霜,令人不敢亵渎。
溪宁心想,如此绝美清冷的男子,怕不是月上仙误入了人间?
她抚了抚胸口,饶是平时多么心如止水,此刻心湖之上也不禁泛起点点涟漪。
分明只遥遥看了一眼,却好似一眼万年,天地定格在一瞬,连空气也为之停流。
一缕陌生气息靠近,南孤岑修眉微蹙,随手掐了片青黄的梧桐叶,垂眸一扫,却原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
身量虽未长开,却形似梦境中隐于一团雾气后的窈窕身影。
千篇一律的梦境,无数次的邂逅。
熟悉的宫殿,陌生的岁月,一个脚铐锁链的女子,挑灯枯坐,等一人归,等了一夜又一夜。
他如一抹游魂,碰不到她,更挥不散她周身的雾气。
忆起梦境,一股异样漫上心头,杀念消散于无形。
南孤岑摊开掌心,任凭秋风拂过指尖,卷了梧桐叶离去。
秋风习习,一阵又一阵,他负手而立,凝视片刻,玉指凭空一点,勾来一缕风,密语传音。
“今夜所见,莫要外传。”
“啊?”溪宁有些怔愣。
南孤岑身影一闪,落在溪宁前方半步远处,从怀里掏出一包桂花糕,“这个送你。”
嗓音清冷,淡漠疏离,明明近在眼前,却恍若隔着云端。
溪宁神思回拢,触及恍若洞悉一切的冰凉目光,双颊滚烫,下意识退了一步。
南孤岑以为小丫头怯生,放下糕点,幻影化风,一闪而去。
溪宁再抬头时,只有地上的一片宽叶,摆着一个油纸包,隐隐约约可以闻见桂花和糯米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