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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儿女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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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梅匆匆赶回家,推开门,电视声说话声尖叫声,扑面而来,热闹无比。

    “哟!大姐回来啦。”正蹲在门厅,对着打开的箱子翻翻找找的弟媳妇刘红,侧头往上,带着一脸笑,斜看了眼苏梅,提高声音喊了声,连人带箱子往旁边挪了挪,给苏梅让出了块下脚的地方。

    “咱妈一来,你就有事儿,忙的不着家,回回都这样,可真是巧。”苏刚伸展着胳膊腿,踞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拧着头,斜横着苏梅,没好气道。

    “我确实天天都很忙,我跟你说过,要过来,早点儿跟我说,我的时间都得提前安排。”苏梅将包放到门口柜子上,低头换拖鞋。

    “你这话说的,我到你这里来,来前还得给你写个报告?我往你舅家,你姨家,往谁家都没打过报告,就到你这儿不一样了?”苏老太太的脸子摞下来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上班忙得很,上海地方又太大,从我上班的地方开到虹桥站,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我实在脱不开身,赶不过去。”苏梅垂眼解释。

    “我可没敢指望过你,哪一回来,我不是自己来的?幸亏有你弟弟,回回都是你弟弟忙前忙后。

    “我们这一家子,老老小小,大老远的到你这儿,连吃饭都得自己吃,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要是在咱们老家,得招多少人笑话?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一句半句!

    “从你爸走后,有五六年了吧?你一趟家不回!过年也不回家,我还不是人前人后的维护你?能有啥法子,自己生的,就得自己受着!”苏老太太啪啪拍着手,连抱怨带训斥。

    “我上班忙,今天实在脱不开身。”苏梅陪笑解释道。

    “钱是忙出来的,大姐这么忙,挣的钱也多得很,这话不是你说的。”苏刚这几句,说不清是劝,还是讥讽。

    “开始我没留心,后来辰辰爸说菜都贵得很,我才留心看了看,是真贵,那店里人说,大姐常到他家吃饭?大姐真能挣钱。”弟媳妇刘红看向苏梅,一脸笑。

    “上海物价高。”苏梅含糊的应付了句,暗暗叹了口气,这会儿,她累得很,困得很,她想躺下,想睡觉。

    “我要吃冰淇淋!”辰辰看电视看兴奋了,在沙发蹦着跳着叫道。

    “我给你拿!”苏老太太赶忙站起来,给孙子拿冰淇淋。

    “钱不钱的,你弟弟是个知足的,从来没看过你的钱。你这么些年不回家,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有钱,你是怕我,怕你弟弟占了你的便宜,你干脆连家也不回了。”苏老太太将冰淇淋递给宝贝孙子,眼睛看着孙子,话却是说给苏梅听的。

    “我跟你弟弟,我们不占你便宜,你放心!我跟你弟弟这趟来,是为了辰辰上学,是为了咱们苏家。

    “你看看,咱们苏家就这一根独苗,无论如何,得把他供出来!家里上学有多难,你是从家里考出来的,不用我说,你比我知道。上海多容易,你弟弟说,上海考大学的人,还没有学校招的人多,是个人都能上大学,辰辰聪明得很,咱也不多想,北大清华咱不想,北京那地方,成天雾霾雾霾,对身体不好,我也没瞧中,咱就在上海,考个交大复旦,没啥难处吧,辰辰聪明着呢。

    “我跟你说,钱不钱的,我跟你弟弟不占你便宜,可辰辰上学这事儿,这是咱们苏家最大的事儿!你别忘了,你也姓苏!”苏老太太转头瞪着苏梅,声色俱厉。

    苏梅坐到餐桌旁,倒了杯水,无力无语地听着苏老太太的教训。

    考个交大复旦,没啥难处……

    真要没啥难处,刘惠就用不着焦躁成那样了,全上海的有孩之家,家家都能歌舞升平了。

    苏梅垂眼喝水。

    “还有,辰辰上学这事儿,从辰辰一生下来,我可就跟你说过了,你说的这招呼那招呼,这个招呼,往早了说,我可是跟你说了十来年了!”苏老太太拽了张纸巾,给辰辰擦着流淌到手上的冰淇淋。

    苏梅没说话,关于上海的学生都能上大学,考上交大复旦随随便便易如反掌这种笑话,能解释的,能说的话,她早就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嘴皮都磨薄了,到现在,她早就无话可说了。

    “辰辰今年五岁了,再有一年就要上小学,咱妈的意思,最好提前一年过来,在上海上一年幼儿园,过渡过渡。”弟媳妇刘红笑着接话。

    “我跟你说!”苏老太太对着苏梅,“我知道你心肠硬,我跟你弟弟,没敢指过你。辰辰上学这事儿,我没打算指着你。这一趟,你弟弟请了半个月假,把事儿办好了,他再走!

    “我跟你弟弟不用你出人,也不用你出钱,就借你个名儿。你好好把着你的钱,我跟你弟弟不占你便宜。”苏老太太对着一言不发的苏梅,气儿上来了。

    “我跟你爸,从小儿供你念书,你跟你弟弟,一样的供!我跟你爸,哪一条哪一件对不起你了?你说我跟你爸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哪一条哪一件轻过你?”

    苏梅看了眼她妈,用力咽下满腔的话。

    “家里那房子,家里的钱,那都姓苏!你不嫁人,你就是苏家人,苏家的,不就是你的?怎么没给你了?家都是你的!你要是嫁了人,那苏家的东西,能让你带给外姓?这怎么成了重男轻女了?”

    苏梅听得扬起了眉,这逻辑,圆满自洽,还真挑不出毛病!

    苏老太太越说越气,苏梅听地头疼欲裂。

    “妈,你看你又扯哪儿去了,说这些没用的干嘛。”苏刚再次出声,打断了苏老太太的愤愤然。

    “你瞧见没有!你弟弟多疼你,我多说两句都不行。你再瞧瞧你,你怎么对你弟弟的!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我能说啥,都是自己生的,从小儿,这么大,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从小到大,怎么养你弟弟,就怎么养你,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我跟你爸,亏待过你没有,我跟你爸,什么时候这一碗水没端平过?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苏老太太抹起了眼泪。

    她是真伤心,她这个闺女,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呢?她又没嫁人,又嫁不了人,她跟她弟弟是一家人,她的,不是她弟弟的,还能是谁的?

    她这个闺女,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呢!

    苏梅站起来。

    “姐,我都打听好了,这事儿容易得很,你只要收养辰辰就行了,上海这边办事规矩,收养手续一办好,辰辰的户口立时就能迁到上海,户口进了上海,辰辰就是上海人,就能在上海上学。

    “我查过了,这十来年,上海高考招生人数比参加高考的人数多多了,家里考大学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辰辰只要能在上海考学,不多说,再怎么,一个重本是稳当的。”

    苏刚迎着苏梅的目光,一脸笑,“就是借你个身份,办个收养,手续我去办,不麻烦你,也不占你便宜,就是借你身份证用一用。”

    “辰辰才五岁,他在上海上学,谁照顾他?”苏梅看了眼在沙发上蹦个不停的辰辰。

    “辰辰妈留在这里,陪读。”苏刚拧头示意刘红。

    “我也在这儿陪着,我不放心。”苏老太太用力擤了把鼻涕。

    苏梅往后靠在椅背上。

    听起来,万事俱备,只欠她拿出身份证,那就万事妥当了。

    “大姐放心,我跟辰辰爸就是为了让辰辰在上海考大学,肯定不占大姐一分钱便宜。”刘红还是一脸笑,却明显有几分不高兴了,“等辰辰爸给辰辰办好手续,给辰辰找好学校,我们搬出去租房子住,肯定不会赖在大姐家里不走,大姐就放心吧。”

    “先住着再说,你陪辰辰在这儿上学,家里就辰辰爸一个人挣钱。她忙得一天到晚不着家,这房子空着不也是空着,再怎么,辰辰是她亲侄子,等她老了,她还得靠辰辰养老送终呢。

    “你姐就是脾气倔,她又不是不懂事儿。

    “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一言不发,你看看辰辰妈都想哪儿去了!”苏老太太冲苏梅吼道。

    屋子里,除了辰辰看动画片看的专心投入,其余三个人,都看着苏梅。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们既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那就让苏刚去办办看吧。”苏梅垂着眼,耷拉着肩膀。

    她的话,他们从来没信过,他们根本不相信上海的孩子从幼儿园起的那份惨烈竞争,他们就是坚定不移的以为,只要有个上海户口,那就是全中国的大学随便挑。

    至于她的房子她的钱,她妈和她弟弟,真没多想过,因为他们笃定无疑确定无误的认为,这些全是他们的,不是未来,就是现在,绝不可能有第二个可能。

    “我去收拾房间,快十点了,辰辰该困了。”苏梅站起来,进主卧收拾她的东西。

    苏老太太带着孙子或是孙女到苏梅这里时,是一定要睡在苏梅那间主卧的,她说这个是孝道。

    苏梅把自己的被子抱出来,又从橱柜中拿了条厚褥垫,放到客厅一角。

    弟媳妇刘红跟进主卧,放好辰辰的奶瓶小垫子什么的,出来,靠着门框,看着苏梅放在客厅一角的被褥,干笑道:“让苏刚睡客厅吧,咱妈带着辰辰住大屋,咱俩挤挤,睡小屋。”

    “不用,你们来一趟不容易。”苏梅接着进了作为工作间的小房间,收起电脑等物,拉开两用沙发,从柜子里拿出被子褥子。

    “你们三口住大屋,我睡小屋。”苏老太太喊了一声。

    “那怎么行,哪能那么没规矩,不管在哪儿,您都得住正屋。”刘红跟到次卧门口,扬声接话,“咱们家最讲究一个孝字,这个话,从我进门头一天,苏刚就跟我说了,再怎么,都得让您顺心顺意。”

    苏梅只当没听见。

    苏老太太上了年纪,一大早赶高铁过来,折腾了大半天,早就累了,辰辰这一天过于兴奋,也早早睡着了。

    刘红收拾好,躺在小屋沙发床上,从这边睡到那边,一边感受一边挑剔。

    这种两用沙发床就是不舒服,回头先得买张床搬进来,这沙发床放哪儿好?这屋里可放不下,这间屋还是有点儿小。

    刘红胳膊支着头,仔细打量着四周,比划着尺寸,盘算着该添点什么,怎么摆怎么放。

    得有张大桌子给辰辰做作业。

    苏刚洗好澡进屋,刘红急忙跳起来,踮着脚走到门口,一边从门缝往外看,一边用口型问苏刚,“你姐呢?”

    “洗澡去了。”苏刚答了句,一头倒在沙发床上,他累坏了。

    “刚才你姐跟你说什么?”刘红关上门,挨到苏刚身边,压着声音问道。

    “说上海上学不容易,中考严,说什么只有一半学生能上高中,别的,都只能上职校,又吓唬人呢,别理她,她从小就这样。”苏刚撇着嘴。

    “你对你姐态度好点儿!”刘红斜了苏刚一眼,“别跟你妈那样,你瞧你妈,刚才还想让我带着辰辰住主卧呢,哪能这样,再怎么,这会儿,这房子还在你姐名下呢。咱们还没住进来,就摆出一幅要把原主儿挤出去的架势,你姐脾气那么大,这不得拧上了。”

    “对付咱姐,就得咱妈那样,她从小就这样,你对她再好都没用。

    “她刚毕业那年,一个月就能拿三四千块,咱妈让她一个月给家里个一千两千的,她一分钱都不给,说咱爸咱妈有工资,有存款,不缺这个钱,我那时候年青气盛,当场就给了她两个耳光。”

    “你爸你妈多有钱呢!咱们也没给过你爸你妈一分钱,不过也是,咱们跟她不一样。”刘红刚说了两句,赶紧自己给自己纠偏。

    “咱们不说这个,我跟你说,不管你姐怎么说,过继这事儿,这一回,无论如何都得办成了。”刘红挪了挪,靠近苏刚,“刚才吃饭的时候,隔壁不是有家中介么,我去瞧了瞧,你知道你姐这房子值多少钱?一千一两百万呢!”

    “嗐,值这么多了!”苏刚吓了一跳,“她买的时候,说是五百万出头。”

    “这是上海!我跟你说,先把过继这事儿办下来,把辰辰的户口落到这房子里,让你妈再加把劲儿,把辰辰的名字添到这房子上。听说以后要收遗产税呢。”刘红和苏刚咬着耳朵。

    苏刚不停的点头。

    过继这事儿,一定得办下来,最好趁着他妈还硬朗的时候,把这房子全部过户到辰辰名下,以免夜长梦多,他这个姐,从小就不懂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