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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如何?”
举举手中油光红润的烧鸡腿,凑近鼻子深深一闻,而后一口咬上去。
安亦夏笑眯眯的看着对面那汤足饭饱的小家伙,开口发问。
“。。。”
小家伙用手转转桌上干干净净的几个大碗,低着头一言不发。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点?”
矢志不渝的“关切”追问,安亦夏表示自己今天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对这小家伙的行为有任何不友好的印象。自己这是关心他、照顾他,回馈他给自己的“惊喜”。
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
“。。。”
沉默的一根木头,哦不!一个葫芦。
小家伙完全无视了旁边“关心爱护”自己的某人,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玩碗的小世界里。
“好了,想必你一定是满意咱道观这传统的三菜一汤。毕竟这可是真正的绿色纯天然,无农药残留,无添加剂、防腐剂的好东西!”
“呵呵。”
小家伙抬头一笑,确实如此。
那可不是嘛,一锅白水十粒米,半颗青菜三大碟!
“嗯,笑的这么开心一定是吃饱喝足了!”
拍拍桌子,嘴里叼着鸡骨头的安亦夏微笑看着对面那如出一辙,不知何时又叼上棒棒糖的小家伙。
“对!那可不是喝足了!那么多“翡翠白玉”煮的半锅汤!哥,你对我这么好,主动看着我一口口喝完,我真的是太“肝动”了!”
小家伙大眼水汪汪,跳下板凳扛起了地上的大飞剑。
“哥,都说三千烦恼丝,你这烦恼丝太长太多了,一定很烦恼对不对?”
满面春风扛把剑,健步如飞横额前!小家伙脸上飞过一抹“羞涩”的绯红。
“来哥,让百无一用却满腹感激的我给你理一理这烦恼丝吧。”
小拳头因为紧张握的紧紧的,小家伙笑的羞涩。
“我看不必了,毕竟待我长发及腰,必定仙气飘飘!”
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有点熟悉的不详感觉。安亦夏面色如常,笑着摆摆手。
“诶,原来哥是想要仙气飘飘啊。”
小家伙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手中剑慢慢收回,安亦夏微微放心。
“可是恐怕以哥的条件不太行哦。”
“啥?我怎么了?”
“就是有点蠢。”
话锋一转,惋惜遗憾。以倍速于前的反转,飞剑削下安亦夏额前几根发丝。
“我去!你来真的?!”
跳后几步,安亦夏花容失色。心有余悸的望着地上散落的几根断发。
“失误失误!哥,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不,你是淡黄的,穿的一身黄。”
微微一笑,安亦夏转身悄咪咪的离开。
冲着背后挥挥手,安亦夏冲着坐在门槛上的小家伙比个大拇指。
“天降大任于斯人,有件事非你不可。”
“啥?什么意思啊哥?”
“此处有物藏污纳垢,净化此间污垢只能依靠安选之人的你!”
“这里有脏东西?可是我不会阴阳术法啊哥。”
“非也,非也!道观有物名为碗,藏污纳垢就是它!清洁干净放心用,安选之人洗起来!”
“。。。呵呵,哥五嗯滚!”
“晚安!幸好有你,葫芦兄弟!”
比了个小心心,安亦夏大笑着离去,只留下原地那沉默不语的小家伙独自美丽。
“呵,想要瞒着我吗?不想我参与进来吗?”
看着那道消失转角的瘦削身影,小家伙稚嫩的脸上表情复杂、神色莫名。
“看似唬人的敷衍汤水里掺了人类的安眠药?只是先不说我是不是修士这个问题,就凭你这刮下来一点点粉末,这么一点点的剂量又能怎么样?”
“有了这头发做引,你可是无法脱离我感知的,哥。”
“那个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任何东西特有的势是无法掩饰的。尽管深藏自己的势,但我依然从他的势里看见了那份嗜血的狂热。”
“希望今晚,万事皆安。”
摊开的手心里根根断发诡异自立、无风自动。
小家伙额前浮现一道神秘的葫芦叶纹,眼中一片青芒......
夜风微凉,月光潜藏星河静。
观月亭中,唯有一盏手机的灯光点亮暗夜。
惨白的灯光,复杂的脸。
“桀桀桀~”
夜枭扑棱着翅膀徘徊山林,午夜里回荡着那渗人的叫声。
看着那笼罩长白的夜雾,望着那山间石壁上枯树古林灯光下倒映的细长诡影轻晃,感受着午夜林深那莫名席卷的寒意。忍耐多时、燥心忧虑的安亦夏突然间忍不住面色一变。
“哈、哈欠!”
鼻子发痒,一个大大的喷嚏随之而来。
看了看手机,嗯不错,还有35%的电量。我呸!不知不觉间已经凌晨3点了?
今夜子时观月亭?除我之外鬼影无?
我这是被放鸽子了?
说的严肃正经、高深莫测,做的畏畏缩缩、不以为意。这就是让我安某人担惊受怕一晚上的“修真大前辈”?
我笑了,呼~好困,眼皮打架难分难舍的,还是赶紧回家补觉去吧。
安亦夏摸摸头,看了看依然不见月光的夜空,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
是该庆幸不按常理、万事皆安的稳健,还是说遗憾出乎预料、平平淡淡的乏味?
算了,管他那么多干嘛,睡觉去!
大被身上盖,万事关我何?
踱步叉腰,微微躬身颤抖,安亦夏紧咬牙关。
我去,这阵山风是真冷啊。明明还是大夏天啊,居然给我种冬天的透心凉感觉!
一心回床躺尸的安亦夏大体感受着这突然的刺骨寒风,无奈吐槽过后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那突然的变化。
而某处观察的小家伙也是长舒一口气,随着安亦夏一起转身离去。他要先一步回房睡觉。
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大晚上不睡觉、默默偷窥别人的坏小孩......
潮湿的空气中透着压抑死寂的沉默,空中划落两道无声的坠客。
坠地烟起,冷风随生。
良久,一道暗红的火光击破了这本该随黎明而至绽放光明,却不知为何依然暗沉漆黑的山林。
微暗的火光里出现了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
一个挺立悬空,另一个却佝偻躺地。
躺在地上,头发枯黄、面上沟壑纵横,邋遢的破旧红服,暗淡浑浊的双眼内里似是无有光亮。
奄奄一息的喘息声里透着日薄西山的苍凉和悲伤遗憾。
他努力挣扎着抬起头,一手拄着地面、颤颤巍巍的坐起来。
那空中的人似是不为所动的无情,只是冷眼旁观着地上的一切。
“咳咳~好、好久不见,残算道友咳。”
声音破败枯哑,透着难言的苦涩。
空中的那位依然熟视无睹的不发一言。
“咳,我祁山河终究是逃不过宿命咳咳~”
一口散发着不详黑雾的乌黑血液自七窍溢出。给地上形容枯槁的老道谱上诡异的哀歌。
“你,变了。”
空中那道背对老道的身影缓缓转身,空洞的面具下不见神色。
“是啊咳,我变了咳咳~”
苦涩的惨笑,皱起的纹路纵横。老道七窍血流不止,乌黑的诡异纹路遍布全身。
“拼尽一切,强撑过了十死无生的祭云天罚。油尽灯枯的最后,却没想到还有天人五衰的降临咳~”
声声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老道脸上那不甘的神色里透着无言的压抑。
“天人五衰?”
面具男喃喃一声,平静的话语中泛着淡淡的惋惜惊讶。
“咳咳来日无多了啊呵呵,咳咳咳~残算道友可能替我卜一卦?”
“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
“生不卜死卦,算不言命数咳咳。”
浑浊的眼里漾起的精光暗淡,老道沙哑的语气莫名,断断续续的吐字咳嗽里透着无可奈何的苦涩。
“生不卜死卦,算不言命数。”
面具男低声喃喃,语气莫名。
“除了卜算,还有医术。”
面具男静静地望着地上那残余命火突然再度微燃的老道。
“道友是要?”
“最多还有五年时间留世,你是要维持此刻的状态续命三十载,还是选择燃烧命数气运、逐渐回复巅峰状态三个月后无可挽回的归墟?”
默默望天,夜空无光。
“呵,不人不鬼的苟延残喘咳咳?请道友余我三月咳咳。”
艰难抬手抱拳,老道低头发声。
“好。”
“多谢道友咳。”
“今夜事就如此吧,自劫罚海接君归,以医燃寿。我能做的只有如此这般。”
衣袖一挥,浑身不自觉的一个微颤,面具男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夜空。
最后的挥袖里,十七道金影破空而至。金影如惊鸿,散射间消失于老道体内。
“看似无情实深情,道十七医燃针咳咳。多谢了残算吾友。”
感受着身体里那又逐渐重新熊熊燃烧的命火。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污垢。尝试取出符隶处理干净自己。
恢复与安亦夏初次见面时邋遢常态的老道西望夜空,神情莫名。
月亮终于出云破雾,披着一身清冷月光,老道缓缓踱步回家。
“徒儿,为师回来了咳咳。”
“衣钵相传,继承天师是对还是错?”
“天命?不归路的最终结果,宿命注定的因果。”
“我只希望用余生教导你,只希望你能脱离这宿命的轮回。”
“徒儿,要永远开心啊咳咳......”
晨雾渐起,朦朦胧胧中那道佝偻的苍老背影里,透着最后一丝深深的、希望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