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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坚准备好的书房之中,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刚刚把吴先生让进来并亲自关好门的秦有道,竟是正了正头上的金冠,俯身便对吴先生下拜:“臣比香国秦有道,参见大国师!”
“君王不可如此!”吴先生忙上前将秦有道搀扶住,“你也该知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国师了。”
“您……”
吴先生点点头,回忆着言道:“难为你还认得出我。那还是二十年前吧,你随你的父王去天门山朝见时,我们见过一面……”
秦有道当然记得。那个时候他只比现在的秦坚大着两岁,第一次跟着他的父亲入朝参见。而之所以今天一见之下就能认出吴先生来,也实在是这人的身份以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只能用传奇来形容,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圣皇朝能够统御天下诸侯,除了圣祖留下的遗泽之外,自然也和朝廷的强大分不开。皇朝之中,圣皇一人高高在上,独揽天下大权,而其下又有四圣人和八部大人共参朝政。尤其是那八部大人,他们自身强悍不说,手下还各自领有一部圣祖时期遗留下来的部落,其战力之强,即便是九大诸侯国都无力与之抗争。
然而在这十二位权倾朝野的贵族之上,还有一人超然物外,那便是圣皇朝的国师了。国师不参与朝政,只负责祭天以及管理天下各处的仙道院。这看似没什么实权,可却连圣皇都会对国师礼敬有加,不为其他,只因身为承天观的观主,国师有权启动承天观中秘藏的一枚承天令牌,以借此沟通上界,弹劾当朝圣皇。
承天观位于祖洲天门山圣皇宫的后山之上,可以说是这世间离仙界最近的地方。据说仙界也有承天观,因此圣祖在开基之时便依样设立,也有承天应命的意思在里面。至于那承天令牌,圣祖在登仙之时交代得很明白:“若后世子孙有不敬上天、不恤黎民之暴君,便可由承天观代为开启,禀明上天,以行诛伐。”
承天令牌的藏匿之处以及开启之法只有历代的大国师一人知晓,而国师一位,自然也不经由圣皇任免,那只有在三十年一届的承天大会上占据承天石碑的第一位,获得“天下第一”称号之人才有资格担当。
不难想象,此刻在秦有道眼里,吴先生简直就和仙人没什么两样。据说此人本名叫着无双,原是玄洲之上世代修习巫术的北莱国的太子,他天资卓绝,为了修行,竟连太子之位都舍弃掉,而后更是在年仅三十二岁之时就获得了承天碑的认可,取代前任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国师。
“真的是您……”
到了现在秦有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天下仰望的大国师,竟然……会在自己儿子的府里当一名客卿?而且看上去真就是个没有半点功夫在身的半百之人。后来发生在无双身上的事情已经不是秦有道可以知晓的了,他只听说那时的无双是自己抹去了石碑排名,并主动辞去国师之位,这也使得国师一位第一次出现虚悬,直到几年后新晋上来的天下第一……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吴先生摆了摆手,“你我也算是故人,还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就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
“是!”秦有道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可是,您怎么会到这里?”
“唉!”吴先生叹口气,岔开话题道:“近年来朝廷的赋税逐年增加,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秦有道目光一黯,可他不知吴先生到此的目的,哪敢当面议论朝廷的事,只好低头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在城外住了半年多,到这儿也有三个多月了,自己能看的。”吴先生顿了一下,又自嘲地笑着道:“我这把年纪,除了教书混口饭吃还能干什么呢?可是……你这个儿子实在……”
秦有道听到这里,眉梢跟随着一动,连忙抬起头道:“国师,您看我那幼子如何?”
“那孩子……”吴先生礼貌地止住了话头。
秦有道知他听说了一些秦毅的事情,也没往心里去,吴先生意思很明显,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在挑学生了,而如果能得国师指点,那无论对太子还是比香国又将意味着什么?
一边想着,秦有道便正色地说道:“国师莫要听信外面那些流言。知子莫如父,我这大儿子的确没有可取之处,可要说幼子……他五岁第一次看《谪仙》的时候,看到第三场竟然大哭不止,您知道吗?外人都说他软弱胆小,可他自从三岁生日以后就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哦?”吴先生面露惊奇,《谪仙》他太熟悉了。这戏是歌颂圣祖的,整出戏一共四场,第一场讲的是被贬下界;第二场艰难学艺、第三场征战四方、第四场开创盛世。
“第三场是……征战四方,征战……”
“是的!”急切之间,秦有道竟然忘了身份,打断吴先生道:“这孩子心硬着呢,可他却讨厌战争,能体谅百姓的疾苦,如果国师肯收他做弟子,日后定会成为一个有为之君的。”
“唔……”吴先生不置可否。
“您不信?”秦有道急得团起手在原地绕了两圈,忽然道:“对,梅园,梅园还没去。国师您随我来,等游览过梅园您就明白了——先说好,我并没事先教过他什么。”
吴先生此刻也被秦有道勾起了好奇心,便随着他又回到了前院。秦坚早在这里被冻得够呛,可也不敢躲去屋中,此时见着二人出来,如蒙大赦般快步迎了上去,心里却不住嘀咕父王到底和吴先生说了些什么。
秦有道过来一看秦毅也在外面冻得打抖,心疼之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秦坚骂道:“你,你是个死人啊,不懂回屋里待着?难道我们说一天的话,你也就在这里冻一天不成?”
秦坚还道父王是关心自己,心里顿时暖暖的,连忙道:“这是儿子应该做的,外面冷,还请父王尽早移步梅园。”
吴先生瞧着也是无语。这秦坚都跟着自己三个月了,怎么连个大字不识的张三都不如。
秦有道让秦坚遣散了家人,便在侍卫的跟随下一行人去往梅园。这里游览一番,秦坚脸上已经带有自得之色,他不由地朝秦毅看去,因为秦毅是第一次来,想必一定会既惊奇又羡慕的。
“秦坚!”
一声怒吼如春雷般惊醒了秦坚,他还在愣怔,却只见秦毅扯开了因园中暖气带来憋闷的领口,指着他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干了什么……”秦坚不解,看向父王和吴先生,不想秦有道恍若不闻,竟拉着吴先生背转身看花去了。
秦毅猛一张口之下,原本挂着的蚯蚓已经爬到了嘴里,他也顾不上擦,拧着个如柿子般透红的小脸歪头怒视秦坚,“师傅韩振告诉我,城外有许多百姓连件过冬的新衣裳都置办不起,可你呢?这些花都是天工阁培养的异种吧?你想看为什么不去暖阁里看,却偏要移到这里用硫磺熏蒸?精华涌尽,一夕便即凋谢,若日日如此,需浪费多少?还有这暖气从哪里来?就连父王平日都只用炭炉取暖,你就敢在这里建地窖、造烘炉?又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
秦坚被这一连串的反问指责给弄懵了,方才想起秦毅已经七岁,开始学艺了,这些取巧的东西很可能瞒不过他。只是……他一个孩子能有这种见识?莫非是父王教他说的?
吴先生也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秦毅的话。他远不像表面那般平静,甚至,非常奇怪,他举头望向园顶的篷布,似乎可以透过那里看见悠远的蓝天,“上天啊,”吴先生眼角蓄满泪水,心中默念:“难道这就是您的旨意?我苦苦寻觅的人选,就是这孩子么……”
秦有道这时也将身子转了回来,温和地看着秦毅问道:“毅儿,方才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秦毅仿佛瞬间又切换回到了那个羞涩呆板的幼童,他吸溜一下鼻涕,缩起脖子斜眼朝上瞅着秦有道,像极了一个带有不满和怨恨的偶人,胆怯地摇着头。
“你弟弟说得对么?”秦有道早习惯了秦毅这副样子,便不再理会,转头去问秦坚。
“父王,他……”
“唉!”秦有道叹口气,“你先带你弟弟去吃点东西,我还要在这里走走。”
秦坚走后,秦有道连忙凑近吴先生问道:“怎么样国师?他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啊。”
吴先生点点头,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绪,笑着道:“我听说你封他做太子的时候,他哭得更厉害了?”
“那……当时他才两岁,不能说明什么。”
“不!”吴先生敛尽笑容,说:“他知道,你交给他的,是一件苦差事。”
吴先生这话,即便是秦有道也听得似懂非懂,可他无法掩藏激动,因为国师答应做秦毅的老师了。
“我只教他三年。这三年里,你不能干涉,就算我每天只是带着他玩你也不要管——如果能应下,那今天就可以让他拜师。”
这就是吴先生唯一提出的条件,秦有道想都没想就应允了。同时吴先生也拒绝跟他回宫,便叫小太子每天到秦坚府上来。
因为秦有道留了话,秦坚也不敢多问,他以为吴先生是心里向着他才会留在这里的,也就很快释然。当天晚上,赵正国来到府里,并且一来就马上说要见吴先生。
“舅舅,都这晚了,什么事儿那么急啊?”
秦坚亲自带着吴先生去到书房,一瞧见赵正国坐卧不安的模样便忍不住当先开口。
“殿下、吴先生,”赵正国顾不上客套,直接言道:“李志死了。”
“什么?死……怎么死的?”秦坚屁股还没坐稳就跳了起来。
“说是抢劫。我刚去看过,身上连个镚子儿都不剩,连佩刀和帽子上嵌着的石头都抠了去。”
“死在哪儿了?人抓到没?”
“就归德县防卫营驻地不远的地方,刚进街面儿,在一条巷子里,应该是下职回家的时候……人早跑了,当地住户报的案。”
“那……”秦坚没个想法,看向一言不发的吴先生。
赵正国也对吴先生道:“事有蹊跷,按说凭李志身手,一般小贼连他身都近不了,可要说比他功夫硬的……也不至于贪他身上那点东西啊,所以我急着过来,想请先生帮看看这事儿。”
“伤口什么样儿?”吴先生思索着问道。
“这么说倒也像是打劫,有撕扯的、抓的、有刀伤……喔,脑后还挨了一棍子,看来是不少人动手。”赵正国回想。
“腿上呢,两条腿上有没有伤口,什么样儿的?”
“有的,腿上的伤口都是斜着向上,还都挺长。”
“赵大人,”沉默片刻吴先生幽幽言道:“你这个白衣军的统帅,大概也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