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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晚秋,深夜的磨石城异常清冷,街道上安静得连条野狗的影子都看不到。
汪利亚熟门熟路,一路上都在激发内气疾奔,不多时便来到了位于巷末最后一户的那个女人的家门前。
他停步调息一番之后并不忙进去,而是首先抬头看向了门楣上面插着的那一簇红缨。
此为现役战士的父母、妻儿等直系亲属才能悬挂的标志,即便在晚上看着也依然醒目,意在提醒那些不长眼睛的窃贼闲汉们别来招惹。
汪利亚笑了。当初他何尝没有忌惮过这个标志,可现在,不过是增加趣味的一些可笑的调剂物罢了,连刺激都谈不上。
当然,他笑容里也包含了别的味道——如果屋中有人或者有其它不方便他出现的情况,那么门上就会贴出一个“求换细面”的小牌子,而此刻,汪利亚并没瞧见那东西。
收敛了内气寒意顿时袭来,他不再等待,伸手便去扣门。
木门应手被推开,原是虚掩着的,并未插销。汪利亚摇了摇头。这女人当初怕得要死,后来竟比他还迫不及待。他穿过黑洞洞的门廊,经过灶房来在院中,早望见上房窗口处灯烛摇曳。
再进到屋中,汪利亚第一眼没看到那妇人,只因炕沿上已被拉起的布帘挡住。桌上一对长烛还在滴泪,闪闪烁烁正将地下摆在一处的两双鞋子晃得分明。
“好贱人!”
汪利亚噌啷提剑在手,大骂之时便是一步跨前跳在炕边下,浑然全忘此非捉奸之地,他又岂能为捉奸之人,就要挥剑去挑那炕帘子。
“不对!”
汪利亚心惊。做这等事哪有不闭街门的道理?然他想到这层时剑已触到布帘,却是从炕上隔帘更有一道剑气自内骤然发出,横切着斩向了他的脖颈处。
纵使汪利亚跳开及时,那剑气依然在他的腹部划出了一道寸许来深的伤口。
他连低头检视的工夫都不敢耽搁。
对方和他一样都是高级剑士,缠斗下去他的伤势很难支撑,必须尽快回到街上把巡逻队引来。
反身奔向门口的同时,汪利亚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甩出去两道十字交叉的剑气,以便封住对方的追杀。
“铛、铛,”
听到这两声格挡时汪利亚人已奔到了院子里。他稍松了口气,对方动作显得笨拙迟缓,比起他来还差着一些。一边继续朝门廊跑,汪利亚扭头看了看,那人一身黑衣手握短剑追出了屋门,难道是影子杀手?
厨房是与门廊连在一起的,经过时汪利亚想着,应该放对手追近一些,这样等下他再来个突然袭击的话,那么于这狭窄的门廊之内如何避开?最不济也能给他空出来足够的时间去打开刚刚被他自己插上的门销子。
因担心隔院另有埋伏,汪利亚不敢越墙逃遁,依旧顺着来路奔出……
黑暗之中,狭小的门廊之内,他只觉胸口处仿佛被扎进来一块烧热的铁,而带来那块热铁的手臂紧跟着一拧,往下再一拉……
还有身后,那个杀手已经赶上来,一道剑气从背上劈落,还有一把短剑却是从后心处刺进来的。
在弥留时刻汪利亚回顾了一下,对方应是早就藏身在这厨房之中了。起码有两个人,比他进来那会还早,可他们竟不在第一时间动手,而偏偏选择在他最紧张又松懈下来的这个当口,还竟然——
半点内气都不散发,只把这隐藏在黑衣袖口下面的短剑伸出来,等着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主动扑上去。无耻!
一只手臂贴上胸口,给汪利亚输出了一口内气,这会让他死得更快些,却能暂时留住意识清醒。
“到了聚窟洲别忘替我们给曹枝华带好,”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言道:“就说她的仇,清凉山帮她报了。”
原来是那档事……汪利亚总算死了个明白。
金华剑派负责这一处街道的巡逻队第二天中午就发现了汪利亚的尸体。因为街门一直敞着,小巷中的邻居觉得不妥便进去看了一下……那场面,让门派侦逻队的队长乔落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汪利亚,和那女人双双赤裸着身体躺在炕上。汪利亚身上有三处伤口,这很好理解,他不是被杀死在这里的,而且因他是高级剑士,杀手不管有多少人也很难一招毙命。而那个女人……
后来乔落对金华剑派行政院的首座祝行解释时是这样说的:“我听说过部落里诅咒仇人用的巫蛊人偶,浑身上下全都是针刺刀割的痕迹。那女人就是。”
“这么说,”祝行问道:“你觉得汪利亚的死是因为他沾染了这个女人?”
“弟子只是照现场推断认为,女人是主要被报复的对象,而且,炕帘上面不知沾了谁的血写着——奸夫荡妇,死有余辜。”
祝行骂道:“这个蠢货,竟连军士的老婆也敢下手,想女人想疯了吗?”
“要先通过军队里面的弟子找到这女人的丈夫吗?”
“愚蠢!”祝行瞪了乔落一眼,“这种事,遮掩都来不及,还查什么查?你立刻交代好你的人,还有知道此事的弟子,都管住自己的嘴巴,至于周围的住户……”
乔落赶紧说道:“属下在接到报案时已命巡逻队将那巷子封锁。”
“吓唬一下就算了吧,在我们的领地内,这些人不会自找麻烦说出去的。还有,你现在就去查,看看门派里面还有谁和那些军属有染的,赶紧让他们断了,否则一律逐出门派。”
汪利亚的事情过去了仅仅不到半个月,中级剑士、金华剑派侦逻队的队长乔落,被人发现死在了距离他父母家只隔半条街的当街之中。
当时乔落仿佛一条死狗,身上找不到任何的外伤,人人知道他喜欢喝酒,怀疑是喝多以后在回家途中醉得不省人事,最后被活活冻死的。
这件事很快就引起金华剑派的高度重视,甚至就连门主梁南越都惊动了。一个剑士会因为喝醉酒被冻死,在东楼国,恐怕就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行政院中,梁南越听完祝行的分析之后问道:“你怀疑是清凉山干的,除了汪利亚和乔落曾杀过他们弟子以外,还有其他依据吗?”
虽然同为长老团成员,但祝行对门主仍很尊敬,他再次行礼道:“禀门主,据我们在清凉山中的内线密报,他们那边最近有几名高级剑士行踪诡秘,依时间推断,二人死亡之日正好对得上。”
梁南越点点头,说:“如此看来应该没错了。时隔五年,清凉山终于坐不住了吗?”
“要不要属下采取报复行动,或直接提交长老团处置,趁机将桑奇也踢出去?”
“不急。”梁南越摆手一笑,说道:“凭什么做贼的时候一起吃肉,等到挨打的时候就我们一家顶着?乔落的事情就先按意外处理,等清凉山招惹到太初剑宗门上,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祝行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清凉山还敢找太初剑宗报仇?”
“如果二人确实是清凉山杀的,那他们就一定还会对太初剑宗的五个人下手,否则还叫什么报仇?更谈不上重振门人士气。”
说着梁南越眯起两眼,“要是他们真能忍住,就此收手……那我便也忍了,白死两个弟子又有何妨?”
清凉山,同一时间门主桑奇也正和胡胜,还有许山、曾兆先三人在讨论这件事。
“血刃干得漂亮。”桑奇有些振奋,可随即却是不无忧虑地言道:“接下来我们要小心金华剑派的报复了。”
“不会。”胡胜胸有成竹。
曾兆先这时开口:“胡教师,你不会以为接连死了两名弟子,金华剑派真想不出是我们所为吧?剑士喝酒醉死,回家问问你的小儿子信不信。”
胡胜笑道:“我说不会,并非是指金华剑派想不出实情,而是他们明知道这是我们干的,却不会这么快给予回击。”
“哦?为何?”桑奇连忙问道。
“门主,两位首座,你们想想看,为死去的弟子报仇,这是我东楼国的传统,如果金华剑派这时候闹起来,则就算最后能够证实是我们所为,可他们又没有道歉请罪,错在谁先?”
许山插言道:“那照你的意思,金华剑派会默认这件事?”
“那倒也不会。”胡胜说:“他们要等着我们对太初剑宗出手。到那时,太初剑宗便会首先联络他们,于是金华剑派再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由太初牵头来共同对付清凉山。”
“那我们就绝不可继续向太初剑宗复仇了。”曾兆先急道。
胡胜没说话,只是看向了桑奇。
桑奇优柔寡断的性格又显露出来,他眉头紧锁,半晌之后左顾右盼,为难地问道:“胡教师,还有两位,你们……这事你们以为如何?”
“我意立刻解散血刃组,就此罢手——见好就收吧。”曾兆先坚持意见。
许山却道:“胡教师可有把握处死那五人?”
“只要你们敢干,我就有把握。”胡胜许诺般地说。
“放肆!”曾兆先气得大骂:“你这混蛋,是想把门派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中吗?”
“你们……”桑奇不知所为,只好说道:“胡教师先回去休息,两位首座留下,这件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那属下先告退了。”
胡胜暗叹一声,临到门口又转回身道:“难聚易散者,士气;难得易失者,人心。门主,你可要仔细想清楚啊,若再迟疑,门派恐怕真的就要散了。”
让胡胜感到意外的是,门主桑奇很快就再度把他找了过去。也不知与两位首座是如何商议的,看样子桑奇对于自己的软弱也十分痛恨,他显得有些激进,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来对太初剑宗那五人进行复仇,以此收拾内部人心,重振门派。
受命之后的胡胜并没有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欣喜,那是做给门主看的,为的是帮桑奇下定决心。胡胜知道,太初剑宗不同于金华剑派,这将是个艰巨且又非常危险的重任。
之所以首先把目标定为汪利亚和乔落,这是胡胜早就计算好的。他派人长时间地观察二人,寻觅最佳的出手时机;另一方面,他聘请了影门的职业杀手来培训血刃组的成员,教他们如何使用便于携带的短剑和迷药,如何把乔落迷晕之后用土囊压在身上扑杀,然后再伪装成冻死。
这一切,都是他算准了金华剑派不会声张,以便在不惊动太初剑宗的情况下进行下一步行动。
而太初剑宗有五个人,杀死一两个容易,又怎样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他们一网打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