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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毅清早就把水场在军中的代理人喊了来,想赶在出发以前处理完剩下的琐事。巧了,这人正好就是那天跟着梅录啜抓捕他的人,是沙滩城治安部队一名百夫长,隶属于边防驻军。
百夫长有些尴尬,他知道秦毅是要接管水场的,却想不到指定的负责人竟然就是梅录啜。
人生真有意思,对梅录啜来说这就算一步登天了,而他偏偏高兴不起来,自己取代了丽娜的丈夫,丽娜成了通缉犯,狼神开了个好玩笑。
遇上这事儿秦毅也只好笑笑,“既然大家都见过我就不多说了,水场的事情你们商量着办,目前就还按我哥哥苏伐谨定下的章程走。”
两人齐声答应,秦毅问百夫长:“我听说之前那个负责人打算雇佣剑士去运水,你可知晓此事?”
“回谦少主,”百夫长说:“卑职有所耳闻,只是沙滩以外的线路与驻军无涉,是谨少主——狼神保佑,由他直接指挥的,因此卑职也没多打听。”
“说说你知道的。”
“是。其实……”百夫长看向梅录啜和帐中的武师。
“会写字吗?”秦毅问。
“卑职不曾识字。”
“铁察留下,”秦毅朝梅录啜点头,“你先跟着他们出去。”
帐中只剩三人,百夫长这才说道:“谦少主,据卑职所知,雇佣剑士确有其事,但并不是为运水。被老婆毒死的水场负责人从商多年,在国内和大漠都颇有门路,这次海联邦来的商船有他的一批货物,据说全是为谨少主置办的,需要送到哪儿去。”
秦毅眼瞅上方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他雇佣剑士名为运水,实则却是要押运这批货。什么货物这么神秘?”
“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也不知道目的地。”
“你知道的也不少了。”秦毅说。
“是,卑职和那商人相处得不错。”
“好,你回去吧,希望以后和梅录啜也能好好相处。”
“那卑职告退。”
“等一下,”百夫长走到门口被秦毅喊住,问他:“原来那负责人和苏伐谨是如何联系?”
“水场有专门传信的。”百夫长说。
百夫长回后,秦毅又专门嘱咐了梅录啜几句,不外乎就是让他继续留意城内的消息,最好能弄清商人从海联邦的船上接到了什么货,还有丽娜,若有下落必须即刻报信。水场经营之事倒没怎么提,秦毅不关心那个,末了他随口一问:“你知道丽娜有主动联系过苏伐谨吗?”
梅录啜说:“少主,谨少主来沙滩之前应该就收到过她的信。”
“嗯?”
“是这样,她丈夫给谨少主传信时她也让驿马捎去一封。”
“为何不早说?”
“这个……”
“算了。”秦毅摆手,“这事你又如何得知?”
“水场的信使都是沙滩人,和小人相熟。”梅录啜说,“他们知道小人对丽娜……就总拿她的事来取笑。”
秦毅又问:“水场之人不是嘴巴都严实么?这事有准没?”
“有的,丽娜和谨少主的事情早传开了,你想少主,她让水场的驿马带信,她丈夫能不知道么?没什么好避人的。”
秦毅再打发走梅录啜,细想觉得丽娜给苏伐谨送信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可能就是些思念之辞或者问他什么时候来。至于苏伐谨会因为一封书信就巴巴地跑来沙滩,绝无可能,他要那么喜欢丽娜有上百种办法把她弄到身边。
商人的书信倒是一条思路,有一批神秘货物,不管送去哪儿吧,苏伐谨不想让边防军或狼主城的驻军插手,而正好张三他们来的是时候,于是商人出面,请示过苏伐谨后以运水为名雇佣剑士送这批货。这样苏伐谨来这儿的理由就找到了,检视货物顺便也亲自看看这些剑士能否靠得住。
苏伐谨和商人的手里握着一个少数人才能知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外面,有人损失巨大,也许这就是他们同日身亡的原因吧。秦毅总结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假设,回去也算对苏伐录有所交代。
午饭过后,曾被派去追捕兄弟班的两万修士军已经整装待发,他们收缴的剑士佩剑和一些其它物品都移交给了边防军,而秦毅当日作为信物的长剑却于此时归还。
带队将领得秦毅指示后一声令下,人马便离开边防军的营地,穿过北面山口直奔西北向的狼主城驰去。
沿途除两处城镇可供补给外,赶路就像北地战马的马腿和冬天的戈壁草原一样,光秃秃没什么可说的。
秦毅几次呼唤逍遥也不见回应,行程被大军拖慢,直到还有三天就是年关了他们才抵达狼主城外,随后军士归建卫队进城,无聊之旅告终。
节前的狼主城看上去与平日无异,甚至还不如边城热闹。广漠人有自己敬神的节日,而冬月节也不过是圣朝开辟以后,书同文、车同轨,混一语言、钱币、量具等一系列规范措施之下的文化关联,就像缴纳贡赋一样,日久成俗,谈不上热衷。
尤其它还在冬日,烟火禁令使得人们更加懒散,室外冷得待不住,所以庆祝活动能省则省,谁也不想看见牲口驮着冒火的篷车满世界乱窜,引燃半城激情。
狼主宫中就是别样景象了。贵族们喜欢弄这些,美酒、欢宴、小范围内的歌舞表演,可能多少也带点政治色彩,比如郊外祭祀狼神虽是隆重却总搞得偷偷摸摸,而宫里面苏伐录就要大张旗鼓地带着属下参拜圣祖的小像了,只是喀木巫师缺席表明这不过是个仪式。
张灯结彩也是,宫墙内装饰得花里胡哨,执火舞蹈的队伍昼夜轮替在各宫各院之间穿梭游走,但不要忘了他们的自然风格,好好的人一定要扮成牛马鬼怪,乌烟瘴气说得有些过分,神秘诡谲的气氛总有,寒冷驱赶这些人舞动不休,特别到了晚上,见识过这番场面之后没人会再怕聚窟洲。
秦毅熬过了两夜。苏伐录忙着接见那些陆续归来的、去牙帐打点以及与各部礼尚往来的使者们已感力不从心,尚未有间招他问话。
传驿站倒是去过一次,广漠国对飞驿实行严格的监管制,狼主以下,任何人经由飞来驿发送或接收的物品都会过问。
事实上就连苏伐录本人也在被监控之列,国中四部的狼主城虽然都设驿站,但牙帐与飞来驿是有协议的,其他人根本无法直接联络信使,要想传信,只能通过一个类似于代办处的机构转发。
代办处名为“传驿站”,基本工作就是登记和处理飞来驿的各类业务,这一点和飞来驿自己的驿站没有任何区别,然而它的运作即便是狼主都无权过问。
这当中关系到广漠国的一段往事,提到传驿站的源头机构,广漠贵族无不心惊胆战——红砂。就像这种能在荒漠所有土质上生长的植物一样,红砂特务几乎遍布国内,严密监视着各部族和驻军的一举一动。
自立国以来,瀚海人始终秉承着原始部落的传统,国君一位不由父子相传,而是在四部狼主中间产生。
每隔十五年,国都牙帐城都会举行一场争夺左贤王——也就是王位继承人的大型竞赛,国人称之为“兵选”。这样风水往复,有效地避免了各部族的无谓厮杀,只要子弟优秀,部族就有机会崛起。
兵选晋位之法的好处显而易见,既保证了四部间有适当竞争,兵容强盛,同时也省去了丹朱之虞,免让国家毁于不肖子手。
然而,从人情上说,并非哪个做父亲的不想让子孙长久享国,实在也是形势使然。这就好比东楼国的长老团,兵选只是个选举形式,其背后的四部轮流执政制才是广漠国的根本所在,一旦有国君试图打破这种制度,立时就会基业不保,国家土崩。
说到这里,有一点必须注意的地方就是,兵选为十五年一度,而国君在位可没有定期。有的早死,有的熬死好几个左贤王了还活得挺精神,还有主动禅位的……
里边存在一个命数问题,成为左贤王离国君还差着八帽子远呢,你还得赶巧国君就死在你这一任上,又或者不断争取连任。
天罚年以前的广漠国是莫离部在坐庄,当时莫离狼主以左贤王之尊接任王位后,因他的几个儿子尚未通过鉴魂,便由侄子射叶承袭了狼主之位。照常例,王位更迭的次年就要举行新一轮兵选,而恰好这个射叶技压群雄,在兵选之上胜出,得以继续做他的左贤王。
射叶天资聪慧,为人勇武凶残,能隐忍、工心计,不欲居于人下。自打当上了左贤王,他从头到尾就只琢磨一件事——如何能更进一步。为此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从未有人尝试过的办法。
首先射叶拼命讨好他的叔父,也就是那时的国君。每年给牙帐的进贡基本上比其他三部加起来还多,酒色珍玩皆随其所欲。遇君有疾,别部不过遣使者慰问,而射叶却是自往宫中服侍,衣不解带夜以继日,凡医药饮食必先亲身尝验。
此外,对国君的近臣和亲信射叶遍施重贿,常自降身份与其结交又无所要求。久而久之,这些人过意不去,就全都自觉成了他的耳目,牙帐的一切风吹草动,哪怕宫里丢根针都瞒不过他。
射叶所做这一切耗费惊人,都得和钱说话,大价钱,何况他还要与别部结好,在各种利益面前主动退让,一正一反就更是入不敷出了。可以说射叶是倾全莫离部的力量去邀买人心,然而他却绝没拿过部民的一针一线。
射叶,包括他的家人,都住毡帐,屋子里不说珍宝摆设,就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吃饭用的都是瓦器。
好东西哪儿去了?全都赏给了军士和部下,这些也要花钱,甚至自己喜欢的女人他都舍得送人。
“除身与大位,余无不舍。”
这就是那时候射叶常挂嘴边的一句话,除了自个儿和狼主之位,别的东西都舍得给人。
有这么个主子,部下感佩之余岂能不为他下死力卖命?以至于射叶本人虽然家徒四壁,可莫离部在当时国内却是最富最强的。
如此布局几年,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射叶终于给叔父下了猛药。
他,还有那些被他收买的近臣,纷纷出谋划策,说服国君为儿子打算一下,高升之后要让子孙继承君位。
前面说过了,哪个国君都曾这么想,可也就是想想算了,没谁当真,在广漠国四部执政制度之下这种想法很不实际。
能靠着兵选上来的国君没笨蛋,起先广漠王会怒斥进言之人,然而架不住人多,见天儿吹风,后面他也就一笑置之,听一头想一阵,总觉不妥。
再往后,这人慢慢就听进去了,把事儿搁心里当了真。当然这少不了射叶的功劳,他向国君宣誓效忠,表示莫离部会全力支持。
“陛下,你想想,人活百年到头了,荣华富贵能有几时?之所以贪恋权势,无非是为后世设想,哪有父亲为君为王而子孙为臣的道理?何况纵然不为子孙计,你也该为我莫离部考虑一下,日后若有他人先行此事,莫离部还能存在下去吗……”
翻来覆去这么说,就由不得国君不动心。尤其机会难得,这时候的莫离部可是军力最强的,若他倒向牙帐就足以力压其他三部。
射叶事儿做得利索,隐瞒得也好,没让别部看出半点苗头。牙帐倒也有些不受他贿赂的臣子,可那些人都被广漠王自动疏远了,再说不上话,这个计划也就渐渐成了形。
到这一步,广漠王可以说是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危在旦夕,然而射叶的阴谋再巧妙再周密,也还是有人能识破。
吴先生,那时候他正在元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