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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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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晏岁苦笑:“那个时候我们在做法律普及,可我跑了。”

    他和右繁霜并不是一个专业,课程虽有重叠却不是同位老师,政法系的专业太多,国大也太大,所以大学的前三年里从未见过面,直到这一年才有一门一起上的大课。

    第一次见她,是政法系一整个大系被打散,分到城市各个角落去做普法活动的时候。

    那天,恰好是他妈妈的忌日。

    他和右繁霜被分到了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公园,给群众提供免费法律咨询。

    可是他做到一半就跑了,右繁霜找到天黑才找到他。

    他坐在没人路过的角落里,曾经的回忆一遍遍侵蚀着他。

    妈妈的声音,旁人的责难,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他几乎都要耳鸣。

    可忽然有一个纤瘦的身影蹲下来,担忧地看着他:“陈晏岁,你怎么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她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痛苦与煎熬,那双眼睛温柔刻骨。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有想哭的冲动,他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愿意磕磕绊绊地说那些痛苦的记忆给第一天见的陌生人听。

    也许是那时,他内心里就乞求她能给一点安慰。

    她听完之后,真的奇迹般没有欲言又止的看不起,也没有觉得震惊,而是担忧又温柔地看着他:“但是,这不是你的问题,这个药量一次性不致死,长期大量服用安眠药和止疼药,也只会增加耐受和抗药性,不会致人死亡。”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向她。

    她像是怕他不相信,小心翼翼地强调了一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不会致死。”

    她蹲下来看着他:“我保证,陈晏岁,你妈妈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陈晏岁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几乎将她融进怀里,像抓住了一直以来渴求的那根救命稻草。

    她没有伸手抱他,却也没有推开,语气里有怜悯的仁慈与哀伤:“陈晏岁,你不要怪自己,这一切都不怪你。”

    她的温柔怜悯世人,无关对方是谁。

    可她偏偏碰上了陈晏岁。

    那天他求她别走,她真的就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旁边默默陪着他。

    他从没有把她当成过句芒,他喜欢的,从来就是右繁霜。

    可是他一直都羞于表达爱,表达自己,他对于想去争取亲密关系的心,一直都手足无措。

    他每一次说的不要再学句芒了,都是他竭尽全力地暗示,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可他不会表达,长久的不被爱让他直说不出口,却用那些让人难堪的方法说出来。

    他害怕把她拖进来,同时也希望她救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推开。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里,无数次去找心理医生,焦急地向外界求救。

    他真的想表达对她的感情。

    可是心理咨询师说,他是因为害怕对自己重要的人再度将自己抛弃,于是他的防御机制就将那个重要的人感知为对自己可有可无,越重要,越要拒绝关系的亲密,无意识中就会做出许多破坏关系的事情。

    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要治疗,恐怕要重新经历曾经的创伤,重新理解和治愈。

    但那些回忆太痛苦,他根本不敢再回想那些经历。

    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妻弃子另娶,带着那个女人路过他和妈妈,仿佛不认识他们一般,他追着车跑,爸爸也不停,直到他摔倒在地。

    而妈妈向他骗药,狠心地自杀,永远抛弃了他。

    他从小就熟知如何被抛弃。

    他无法表达“我爱你”,不是因为不爱,反而是因为爱得越强烈,就越不允许自己感受到爱。

    他这么对她,是因为,他真的很爱她,而不是不爱。

    陈晏岁的眸子微红,在夜风中看着右繁霜。

    她的面庞朦胧而玉白,一如从前安静,脆弱。

    那种渴望向她接近却做不到的感觉,几乎让陈晏岁发疯。

    她没有错,是他天生就不配被爱,不配被任何人爱。

    他像一只刺猬一样,把她扎疼,逼着她离开。

    是他不配。

    从来就没有人爱过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他了。

    只可惜她也永远不知道,为了向她走近,这段时间他逼着自己多少次经历那些回忆。

    陈晏岁压抑着语气的颤抖:“你一点都不怪我吗?”

    右繁霜轻声道:“说实话,是怪过的。”

    陈晏岁背脊一寒,痛苦如冰霜侵袭。

    右繁霜轻声道:“但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你真的很需要人救你。”

    陈晏岁心一颤,听见曾经听过的话,他抬起头来。

    她徐徐道:“而这份哀伤,恰恰与他的眼睛如此相似,只可惜,我救不了你,也没办法接受你。”

    陈晏岁面色发白,痛苦似乎从苍白的语言中漫起。

    相似。

    相似。

    她的每一个字,都是相似。

    她仰起头看月亮:“我其实可以做到只是看看,并不和你有任何牵扯,但你的眼睛,太痛苦了,我害怕看到这双相似的眼睛如此痛苦,所以来救你了,我想拉你出深渊。”

    所以在他深夜想起母亲而喝得酩酊大醉麻痹自己的时候,她会第一个提着醒酒汤过去。

    在他忍不住自残甚至手上有刀痕的时候,她赶过去替他包扎。

    他控制不住情绪,只能吃一大把镇定药物时,她的语气总是平静而温和,引导他安静下来。

    她从来不对他发脾气,除了无法对这双眼睛发脾气以外,是她经历过这一切,比所有人都清楚,他需要温柔和平静。

    更何况,他的眼睛,和她死去的阿言,那么像。

    陈晏岁几度想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得到的,全都是因为那份相似。

    陈晏岁痛苦不已,而右繁霜的声音始终温柔平静:“但无论如何,替身这件事,是对真正所爱的人的背叛,也是对另一个人的不公,无论我出于怎样的初心,都是真真切切的错了。”

    她第一次,说那些伤人的话,来切断所有联系:“可惜,你的举动,并不让我觉得我对你不公,有时甚至会让我觉得所有善意都受到了惩罚,这让我的愧疚心减少了一些,在这个基础上,我们互不相欠,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