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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连忙应和,生怕她改变口风:“什么都可以,只要有转圜的余地,要什么我们都想办法给你。”
右繁霜却故意先没说要什么,她语气平静地提醒道:“但是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知道,这个谅解书只是减刑情节。量刑会综合考虑各种因素来确定,不是我们给你谅解书,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那几个家长不敢相信,面色一下垮下来,着急的时候,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让他们说话听上去更磕磕绊绊:“可是警察说,如果我们能争取到谅解书,说不定就能不判刑。”
右繁霜看了一眼那些少年,此刻她沉静的眼睛加上法律的无情严明,浑然生出一股冰冷。
哪怕她明明看的是人,都像在看远山长河,没什么人在她美丽剔透的眸中可以熠熠生辉,只剩下冰一般的美丽刚硬:“没有不判刑的说法,只是谅解书能帮犯罪嫌疑人争取从轻、减轻处罚,最好的情况,是争取缓刑。”
一个家长拘束地搓着手,紧张地追问一个自己不懂的名词:“小姐,缓刑是什么意思。”
右繁霜并没有吝惜告诉对方,只是说话间始终没有情绪起伏,让人胆寒,不自觉就对她万分尊敬:“缓刑是先暂缓执行处罚,在缓刑考验期内,如果没有刑法第七十七条规定的情形,缓刑考验期满,原判的刑罚就不再执行,这大概是别人告诉你们的不判刑的意思。”
众人立刻看向了右繁霜,表情里都透露出看见希望曙光的样子,跃跃欲试:“七十七条是什么要求,是不是很难满足?”
右繁霜淡淡道:“刑法第七十七条,是被宣告缓刑的犯罪分子,在缓刑考验期限内犯新罪,或者发现判决宣告以前还有其他罪没有判决的,撤销缓刑。另外,第六十九条有提及,在缓刑考验期限内,违反法律、行政法规或者国务院有关部门关于缓刑的监督管理规定,或者违反人民法院判决中的禁止令,情节严重的,撤销缓刑,执行原判刑罚。”
众人终于明白了,已经不自觉跟着右繁霜的节奏走,连忙表示:“当然不会再犯,会管好我家孩子的。”
听起来有很大希望。
右繁霜却提醒道:“但是,缓刑,只适用于3年以下有期徒刑,抢劫罪是三年起判的。”
病房齐齐一静,死一般的寂静。
听懂的瞬间,那股充满希望的氛围在众人之间消散,众人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有个母亲掩面就要哭泣。
说了这么多,原来还是个死局。
右繁霜语气冷静,把最终目的抛出去:“所以,是生是死就在我朋友的一念之间,你们如果有谅解书的话,有机会减刑到三年以下再判缓刑。”
众人的心几乎都被右繁霜的几句话轻易就吊来吊去,听见这句话,众人又燃起希望。
有个少年听得眼眶泛红,终于放下面子道歉:“姐,对不起,那天跟着闫哥过去,我们就是想装,我没想要怎么样,就想吓吓哥。”
十几个少年连忙表示自己其实也没怎么动手。
张尔逸都心软得想说话了。
但右繁霜看了张尔逸一眼,提醒他不要开口,自己则是毫不留情,冷静道:“你们说的没动手不算,现在把案件经过从你们的角度重新写一遍,把知道的全部写出来,我当时在旁边看着事情经过,还录了视频,你们每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我都很清楚,如果你们写的跟你们视频上的不一样,或者和你们之间的其他人有出入,我们不会出具谅解书。只有诚实且真心认错的,我们才会给机会。”
那些少年连忙点头。
右繁霜看向柳翡:“学姐,有纸吗?”
柳翡冷冷扫了一眼那些少年,又看了一眼自己表弟,沉默着,从包里拿出五线谱本子和笔。
右繁霜站在柳翡和张尔逸之间,是极端之间的标杆,这根标杆是道德与法律,但立直标,终无曲影。
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
置身事外,才会看清真相,保持冷静,才能制定出行动原则。
法律就是这么一样东西。
张尔逸心软,柳翡心硬。
一个可能会纵容犯罪,另一个太强硬,在受害者极其心软的情况下,反倒会让受害者心中不安,这种心理折磨可能比身体上的伤还要长久。
而右繁霜站在了最理智的中间,为事情争取最大的利益。
右繁霜轻轻松松一番话,就将那群人说得她说什么是什么。
虽然可以出谅解书,但要留有底线和后手,他们的保证书和陈述文件就是底线
右繁霜来,就是在给他们加限制条件。
其实这些人都是从犯,最恶劣的主谋已经受到了惩罚,接下来的最好处理是让张尔逸安心,又不能让这群少年报复。
其实因为犯罪情节较轻,有悔罪表现,计算没有谅解书也会减刑,这些少年不可能各个判到三年。
右繁霜只是吓吓他们。
但是法律之外,这群人并不明白。
在最好的年纪,不好好读书,却选择去做这些事情。
听不明白,是命。
由社会公约而得出的第一条法律,也是唯一真正根本的法律,就是每个人在一切事物上都应该以全体最大幸福为依归。
如果不是这样,右繁霜可能会完全按照法律的强硬而行,不会给他们缓刑的机会。
她的约束原则,是让社会少一批人渣,让受害者也少受折磨。
尤娜提着饭来的时候,一推开病房的门,就是看到十几个不良少年趴跪在地上写东西,寂静无声,仿佛这里是积极求学的课堂。
她眼睛瞪大,疑问地看了一眼张尔逸,又看了一眼柳翡,最后落在和洞穴低音妹夫一起坐在角落里的右繁霜,而且迅速确定这一切由来的原因。
她垫着脚尖从十几个少年面前走过去,尽量不踩到他们正在写的纸,小声道:“霜霜,他们在干嘛呢?”
右繁霜淡定地喝了一口水:“写保证书还有事实陈述,等会儿让他们签名,由学长看愿不愿意谅解,再决定要不要给他们一份谅解书。”
尤娜看向张尔逸,张尔逸还对尤娜笑。
他心里的不安已经没那么折磨人了。
霜霜来的时候,虽然只是说了一会儿话,却让他和对面的不安,瞬间都平息下去。
法律真是一样好东西。
旁边病床那个小姑娘看看右繁霜,又看看那群乖得要命,连一点多余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的不良少年,上次来他们还耀武扬威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瞬间升起一股崇拜。
这个姐姐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