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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的祭礼,规模宏大,哀乐震天,数十丈的灵棚已经搭起。政府上下文武官员、北方政府所派代表、各国领事官员皆来吊唁。秦夫人已是伤心欲绝,但仍强撑着和秦慕阳一起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杨锦心在这其中,并没有做太多的事,只和秦书瑶一起身穿黑衫,头簪白花,向前来吊唁的人回礼,和她们一起的,还有一日未见的楚玉。
短短一天时间,她却憔悴不已,单薄的身体裹在黑色暗花丝绒旗袍里,仿佛人都瘦了一圈。看到杨锦心,她也只是冷冷一瞥,并不说什么,秦书瑶有些担忧地视线从她身上扫到杨锦心面上,杨锦心也只回了她一记浅浅的微笑。
杨锦心虽然不太清楚作为侧室的二姨太,到底应该以怎样的规格举办祭礼,但是,这次显然是太盛大了一些,即使再加上一个已经出嫁的秦三小姐,这个规格也难免有些托大。虽然,秦家对外宣称是因为二姨太母女一同遇难,车祸惨烈,已分不清两人谁是谁,而且罗家远在阳之,便由秦家代办。
一直到了傍晚,秦慕阳才搀扶着秦夫人到了内厅,军政高层都聚集在此,更多的都是秦家的嫡系,大家都在等着楚文甫表态。看到秦慕阳和秦夫人来了,众人都默默地让出了道,刚坐下,总统楚文甫就在秘书的陪伴下进了内厅。
杨锦心见到这个阵仗,心里明白,他们借办祭礼,宣布造成秦玉藩死亡的真相,再先斩后奏宣布对日宣战,由此逼迫楚文甫表态,这才是真。
楚文甫原本还趁着年前秦楚两家的婚礼,将日本大使引荐到了军部,想要达到跟日本国建交抵制北方政府的目的。
但是,他小瞧了秦慕阳,原本他以为没了秦玉藩,秦慕阳不过就是个躲在父荫下的浪荡公子哥。没想到,秦慕阳不声不响地私下跟顾之礼结了盟,又一面将楚玉娶进了门,促成了秦楚两家的联姻,更是在他准备正式将日本人引入的时候,突然宣布了秦玉藩的死因,再加上秦府已经孀居的二姨太和身怀有孕的罗家媳妇秦三小姐在这个时候传出噩耗,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日本人。
这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更是趁机展示了秦慕阳对日本方面的立场,又顺应了民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秦家三人均丧命人手。
即使秦慕阳私下宣布对日宣战,也让楚文甫没有任何理由出来阻止,让楚文甫生生吃了个闷亏。
楚文甫也戴了黑纱,一进门来,秦慕阳看着他,眼中的杀气一晃而过。
秦夫人的眼睛也暗了暗,她在秦慕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内厅的众人,自动安静下来。这个秦夫人年轻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曾经常年陪在秦玉藩身边做着随军夫人,还为此流产过两个孩子,伤了身子,到现在还留着病根,军部上下都对她颇为尊重。
她走到楚文甫面前,眼泪滚滚落下,还不待楚文甫先说什么,就几乎泣不成声道:“想当年,先生和老帅一起走过了多少枪林弹雨,才推翻帝制,建立了民主共和,这些年来,先生更是兢兢业业呕心沥血,才让我们走了太平日子过。可现如今,想我泱泱大国被那弹丸小地欺负,我秦氏更是遭此劫难,请先生一定要为我秦家报仇雪恨!”
说着,就向着众人弯下了腰,深深鞠了一躬,道:“我秦卢氏在此拜托总统先生,拜托大家!”她身后的秦家众人也纷纷弯下了腰。
楚文甫走上前一手托着秦夫人,一手托住了秦慕阳,就听秦慕阳冷冽的声音说道:“按理说,此次调兵应事先与先生商议,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还有姨娘与家姐的冤屈!”
说到这里,秦慕阳一把攥住楚文甫的手,看着的眼睛里冒着熊熊火光,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妇孺何辜!我三姐肚子里还有我那无缘面见天日的外甥,这个公道,我秦慕阳一定要替他们讨回来!否则,真是猪狗不如!”
秦慕阳冷气森然的话,让楚文甫明显地一抖,不待他反应过来,苏衡就站了出来。
“我们都是跟老帅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兄弟,如今,老帅被奸人所害,我苏衡定要替老帅报着血海深仇,从今以后,我苏衡唯少帅马首是瞻,我第九军上下兄弟,奉少帅之命,荡涤倭寇,为老帅报仇!”
此话一出,下面的嫡系将领纷纷附和,“唯少帅马首是瞻,荡涤倭寇,为老帅报仇!”气势恢宏,比誓师大会有过而无不及。
秦慕阳轻轻再扫一眼苏衡,后者马上又站出来,直逼楚文甫。
“请总统认命少帅为军事总主席!”
下面马上又纷纷附和,楚文甫微僵了脸,只得招手让大家安静,“秦楚两家早结秦晋之好,秦总长更是劳苦功高,总长蒙难是国之大损。玉藩兄更是文甫之挚友,他先我而去,秦家遭此劫难,余之悲痛不能名状。慕阳自留学归来,对军部的贡献,有目共睹,玉藩兄生前,也是赞赏有加,这主席的位置,那是非他莫属,实乃实至名归!”
说完,又握住了秦夫人的手,语气倒是多了几分诚恳,“嫂夫人,我们两家,除了是世交,现在更是亲家啊,你的亲人,也是文甫的亲人,你的孩子,也是文甫的孩子,你放心,楚家定于秦家共进退!”
楚文甫的这番话,正式确定了秦慕阳在军部的地位,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大家纷纷叫好!
秦夫人也流着泪点头应好,刚向楚文招了招手,还不待她走拢来,就支持不住晕倒在秦慕阳的怀里,内厅又是一阵慌乱,秦慕阳连忙吩咐管家秦良,开始送客。
大戏结束,秦慕阳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个位置,杨锦心对此也不过在心中感叹了一声,那个,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二姨太,和她未曾谋面的秦三小姐,就这么匆匆陨落,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但却仍然,为秦慕阳铺平了道路。
或许,这就是她这般凡夫俗子所不懂的政治吧!
杨锦心作为主人,并未去秦夫人床前尽孝,这些事情,自然是作为秦家正统的媳妇楚玉该做的事,而她,和管家秦良与赵志军一道,送宾客离去。
这才是她作为妾室应做的事,妾,说白了就是个下人罢了。
李仲源的太太今天自然也来了,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她一直拉着杨锦心东拉西扯,端得一副亲热的模样,杨锦心应付着,最后才将她送出了门。
这大别墅,从大门到大厅的距离得有一两百米,从搬进来到现在,杨锦心也没能看清别墅里的景致,她突然就对那灯火辉煌的别墅,产生了排斥感。她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波逐流,找不到可以依靠的海岸。
杨锦心慢慢悠悠往大厅里去,恨不得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锦心!”
一个嘶哑而熟悉地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杨锦心心里一顿,眼泪就涌出了眼眶,她想快速地逃离这里,但是腿脚死活不停她的调遣,怎么也挪不动。她动不了,却也不敢回头,身体止不住颤抖着。身后的脚步声却极速地响起来,一眨眼就冲到她面前。
一身得体深色西装的霍冬来出现在她眼前,他朝她伸了伸手,想像往日一样将她搂进怀里,伸到一半却颓然地垂了下去,他一直紧紧地看着她。
“是因为我,你才嫁给他的吗?”霍冬来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音。
杨锦心没有回答,她只近乎贪婪的看着他,她想止住眼泪,她想露出一个微笑,好让他放心,也能让自己更清楚地看着他。但是,从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人那一刻起,她的眼,她的腿,她的身体,就再也不是她的了。
“是因为我,你才嫁给他的吗?”霍冬来再一次问道。
杨锦心惊慌地摇着头,她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就只剩下低低地呜咽声。
“锦心!”看到她哭得不能自已,霍冬来满腹的话,都只剩下疼惜,他又朝她张开了双手,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杨锦心一手捂着嘴,一边摇着头,惊慌地往后退。
“锦心!”霍冬来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步步紧逼,“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你受这种屈辱,你知不知道!”
杨锦心摇着头,几乎已无退路,她说不出话,只一味地摇着头,哭声渐渐在夜空中飘散开来。
“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好不好,好不好?”
霍冬来深情满满的话,却只换来杨锦心更为汹涌的眼泪和她已经完全压制不住的哭声。
“霍先生要带我妻子去哪里?”
秦慕阳冷冷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
杨锦心猛地惨白了脸,她惊惧地朝里面跑来,用力将霍冬来往外一推,哑得不成样子的嗓子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快走!”
“锦心,你跟我一起走!”霍冬来趁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切地说道。
“你走!我已经嫁给他了,不用你管!”杨锦心又用力将他往外一推。
秦慕阳一步一步走近拉扯着的二人,周身冷气四溅,他又变成了杨锦心初见时的秦慕阳。
“霍先生没听见吗?她说,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霍冬来愤恨地盯着秦慕阳,冷冷道:“那又如何,她爱的是我,她不爱你!即使你用卑劣的手段霸占了她,可她依然不爱你!”
秦慕阳心中一痛,他明白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阴沉沉地看着霍冬来倔强地脸,粗粗地喘了口气,状似无意地一偏头,再回头过来时,手中多了一把手枪。
杨锦心惨白着脸,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他一点点拉开保险,她又猛地一推霍冬来。
“快走!”
她说着,就回头飞快地扑到了秦慕阳怀里,死死抱住了他,身体和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
“放他走,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
秦慕阳慢慢低头看着她,她仍然流着泪的眼睛,那么害怕地看着自己,那是从她内心发出来的惊惧。
她紧紧地抱着他,仰头看着他,“放他走,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扑入了他怀里,第一次主动抱着他,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让秦慕阳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他轻轻弯起嘴角,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下不为例!”
说完,抬手回抱住了她,“送霍少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