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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黑着,天色无善恶,如同之前丁兰等人想要趁着夜色撤离一样,夜色同样给袭击者提供了无私的庇护,追出了一里路远,两股追敌队伍已慢慢汇合在一起,自小股队伍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喊。
“局长,你中枪了?!”
随之跟着响起一声惊呼。
是那个冤家来了!
丁兰已经听出让停止追击的人是谁,她前行脚步并没停下来相反还有加速的意思,但是第二声喊却让她一下子收住了身形,她脸上冒出冷汗,心忽地一下像被人猛然挖走了一般。
“晓东,你怎么了?”
她连忙收住身形转身向喊处跑过去。
自山林半截腰冲杀出的那股人马是张晓东率领的独立团,看到丁兰留下来的信之后他带着四十六名战士急急地追出城去,同上嘉荫山不同,这次除了战马他们还乘坐了两辆日本汽车。
“刘山东子”绺子在鹤岗城外周边游荡的情报丁兰并不知道,想不到,丁兰与“刘山东子”还真遭遇到了一起!如果不是他带人追上来,丁兰,后果他不敢想象。
张晓东伤在了左小腿,应该是战斗没多久便中弹了,只是他没吭声而已,刚才一脚踩空,碰到了伤口忍不住发出声来,此伤虽不致命,但如果不及时地把弹片取出来也不行,就算现在也略微有些耽搁了,伤口处有些发红有感染的预兆。
丁兰与张晓东相见俩俩看一眼都未说话。
张晓东在傻笑。
丁兰收回目光命人点起篝火,她与八路军双方手中治伤药都有一些,但是,却都没有医生,张晓东没把中弹这件事当回事,打算回到鹤岗城后再说,可眼见大家都很重视与紧张,他便坐了下来,他摘下腰间酒葫芦连喝两大口酒。
噗!
他把第三口酒喷在卷起的小腿上。
丁兰要用匕首把子弹取出来。
她此刻已忘了一切,只剩下一脸的疼惜,她抽出匕首想了想还是交给了一旁的大钢,她用匕首为负伤的兄弟们取过子弹,也曾经为自己取过,今天她却有些下不去手了。
取子弹的人全过程始终都要吊着口气,如果不忍则坚持不下去。
看见张晓东的伤口她心疼,更不忍亲自动手去取弹片。
“局长,我——”
大钢打量下匕首有些犹豫。
“你把它咬住。”
“取的时候,疼痛能减轻一些。”
丁兰拾起根木棍打量下长短双手一折把其中一截递给张晓东。
张晓东看看她又看看大钢觉得有些奇怪,在腿上取个子弹而已,怎么弄得比自己还紧张?张晓东举起酒葫芦又含口白酒向着右手一喷。
接着,他伸出右手在伤口处探了探手指向里一扣┅┅
嗬!
就在丁兰等人还未注意的时候,他把弹片硬生生地用手扣了出来!
望着他在她们面前摊开的血淋淋手掌,丁兰与夏妮等人目瞪口呆,她们是见过无数次生死的人,还真没见过像张晓东这样的狠人,竟然用手去抠弹片!
尤其刚刚他右手在伤口处抠挖的动作,不用看想想神经都发麻。
通过正常手术取弹片如果不打麻药一般人都疼得受不了,张晓东可好,取弹片的方式,比土匪还要土匪!主打一个:简单!原始!粗暴!
众人暗竖大拇指。
“就知道逞能!不疼啊?!”
丁兰暗赞之余恨恨地瞪了张晓东一眼,恨不得给他一拳,有匕首不用非要用手去扣,匕首造成的创伤面要比手小多了,虽然喷了口酒,但三根手指就那样在肉里瞎搅也不卫生啊!
“行了,不要动!”
丁兰顾不得其他拿过酒葫芦对着张晓东的伤口又倒了些白酒,刚刚被扣开的伤口遭遇白酒张晓东左小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丁兰掀开棉袄用力一扯,拽出团净白的棉花,用棉花沾上白酒她把伤口擦拭干净,拿过布条一层层绑好,打上结她轻轻放下了张晓东的裤脚。
张晓东站起身试了试比刚才舒服多了。
“嗬,还真看出来,小兰,你对包扎伤口是行家啊。”
“这包扎水平,啧啧,高,真的非常高明,我现在,简直同好腿一模一样!”
知道丁兰有些责怪张晓东有意恭维。
说完,他又向上跳了跳,许是腿伤真的不严重,许是又一次见到意中人,此刻他神情高兴得像个孩子,哪里还有一丝在战斗中的样子?
“你干什么啊?伤口还没愈合呢!”
“对不起啊,我错了。”
丁兰看张晓东一眼低下头去。
夏妮等人连忙悄悄离去。
这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张晓东弯下腰用大手擦拭几下一棵倒在地上粗大树干上的积雪,待丁兰坐好他也坐下去同时把酒葫芦递过来,丁兰未接,张晓东笑笑,收回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你留下的信我看了。”
“是,我父亲还有我爷爷,他们都是被你父母杀死的,但这又怎样?这件事在之前我已经想明白了,现在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意什么?”
张晓东抹下嘴角。
“我当然在意。”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无需多言,这一辈子你我注定是仇人,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是不可更改的命运,是一条深得可以埋身的鸿沟,是一条高不见顶的大山!你不在意?自欺欺人。”
丁兰的头仍旧低着。
“小兰,说真话,刚开始知道你身世后我很是别扭,非常痛苦!就是你请我喝茶的那一次,当我知道你真实姓名后那种滋味无法用语言表述,但有一点,我从来没想去找你报仇,随着时间变久,我心逐渐平稳下来。”
“这个过程很痛苦,不过,最终我还是走了出来,有些话虽不该我讲,可是,事实却摆在那里,我知道爷爷、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想通了这个,所以在再次相见的时候我才能正确地面对你,才敢爱上你,所以我才会去跪拜抗倭石。”
“其实,我应该代表父亲、爷爷向贵云婶、天东叔、你以及鹤岗地区的一些老百姓赔罪,爷爷和父亲做了那么多的,不好事情,对他们所作所为,作为儿子、孙子的我很羞愧,但这些既成事实,已无法更改。”
“既然无法更改,就要正确的勇敢地面对,请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做一个与他们不同的人,做个利国为民的人!我认为,这才是对我父亲、爷爷尽的最大最好的孝道。”
“对小兰你,不撒谎,或许是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便爱上你了,你不仅漂亮、勇敢、聪明,更难得的是满身正义、一腔正直,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竟然率部与日本人拼命多年,令我敬佩、仰慕!随着接触的加深我越加爱你,昨天我已经向合江军区递交了同你结婚的申请,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离开我。”
“你不是一个平凡女性,杀鬼子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还怕咱们父辈那一代的那些恩怨?我参加革命近十年,生死之事也遇见过很多次,父母那代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便让它们永远过去吧,我们相爱我们的,行吗?”
张晓东极其真诚,把心中所想悉数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