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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上方笼罩着阴云一片都黑压压的,偶尔劈下一两道豁亮了整个天穹的闪电,从天而降的白光就像一条自燃自热的发光线,抽打在这个硝烟四起的小镇上,只留下人们的尖叫和地面焦黑的痕迹。
地震还在持续,巨大的震感将镇子后面的这块矮小的崖壁给移成了一块倾斜的平地,岩石还在孜孜不倦地砸在矮崖下的土包上,给埋在里面的两个人增加了更多的压力和重量。
白若被埋在岩石中,她昏昏沉沉间觉得护住了脑袋的手真的起到了一个很好的保护作用,因为她能明确感受到碎石砸在手背上的疼痛和割破的皮肤刺痛感。
白若试想了一下,如果护着脑袋的手不在,那砸破的就一定是脑袋了。纵然护住了头,但脑袋还是很疼,她咬着下唇艰难地忍受这种痛楚,岩石压在身体上都让她呼吸困难了,更别说困住不动的压迫感,四肢被卡住的岩石摆出了一个扭曲的弧度,腰背也疼得厉害,应该是伤到骨头了,这让她想动一下都很难做到,只能徒劳无功地抽搐一下。
林愿也埋在岩石堆中,四肢软绵无力让他转化出猫爪都很难做到,他挣扎着伸出一只手,身体上沉重的岩石滚下来把他的右手给压折了,清脆的骨头断裂声突兀地出现在地壳运动的轰鸣声中。
身体上的各种外来伤害让林若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但那口气还没舒缓下去就又被胸口积压着的淤血呛伤了肺部。他人卡在锋利的岩石中,每咳一下都是煎熬,同时因为咳嗽的生理反应导致的身体颤抖带来了铺天盖地的岩石块,砸的他的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原本地震就已经把泥块给震散碎了,再加上他们两人在土包里控制不住的多余动作导致越来越多碎石落到两人身上,他们谁经历过地震呢?不都是第一次,突然间被埋进石头里也只能碍事得动手动脚。
林愿缓了缓呼吸,他开始节省体力放松下四肢顺着岩石而动作,正在调整呼吸的时候他突然动了动鼻子,两个鼻翼一张一合得扇动。虽然整个鼻腔都是浑浊的尘土沙砾,但他还是闻到了一丝浓稠的血腥味,像是来自他的下方。
白若也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个味道像突然出现一样就这么一瞬间充斥在她的鼻腔里。她抬了下脑袋,却被突然掉进缝隙里的岩石砸得叮咛了一声,她赶紧收紧手臂将脑袋互得更紧,但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实在是太令人介意了。白若把护在头顶的手颤微微地挪到一边,果然,摸到了一片粘腻的液体,这个血很明显不是她的,那就有极大的可能是林愿的。
卓穆安伏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向土堆爬去,他膝盖下的地面已经被这个地震颠出一道巨大的裂缝了,偏偏这个土堆就在裂缝的对面,他站着已经很难了,却还要跳过这道裂缝。
男人浑身都带着盈亮的黑甲,他每向前爬一步就会将地面跪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坑,地震产生的裂缝就会开裂连上身体下的坑洞,从而产生一个新的小裂缝将他往下埋了一小截,再加上晃动的地面他连爬出裂缝都要耗费几分钟,这种种突发情况让他实在是无法再往前靠近。
……
“打雷了!快躲好!危险!”
镇子的马路上遍布着四散而逃的村民,他们都是因为地震而吓得逃窜到空旷的地方上的逃生者,可是还没等他们在空地上站稳脚跟,突然就有一道又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而降劈在人们的身体上。
好几个倒霉蛋被劈得浑身焦黑,从肉里炸开一根根鲜明白净的骨头,从近处看还能看见明显的黑烟从尸体上冒出来。
看见这一幕的妇女们尖叫着抱起自己的孩子慌张地离开马路,但还没有庆幸自己躲开了闪电时却又突然被地震摔进裂缝中,她们只能在最后一刻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孩子抛到地面上。
跑在前面带路的男人们发现妻子没有跟上来,他们茫然地回去呼喊着自己爱人的名字,将哭得快背过气去的孩子扛在肩上,脚下踩着人字拖或光脚跑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巨大的地震把他们不停地往锋利的地方撞去,导致这些人的脚背、小腿、大腿全是大小不一的创口,鲜血流到地面上踩出一个个红色的血脚印。
镇长扶着拐杖被人护在一个倒塌的三角墙下,暂时的安乐土让他得以在这个时候勉强喘口气,但是他看着自己的村民们要么因为地震死去,要么因为闪电死去而悲痛得泪流满面,满是褶子的脸上灰蒙蒙的,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哭声,嘶哑干瘪的杂音从喉咙深处冒出来,他晃悠悠地迈出一步走到三角墙外。医生蹲在他后面抱着脑袋,余光看到两条腿慢慢地踩着晃动的地面走出这个墙角,他忙不迭冲过去拉住老人的胳膊,也差一点被摔得头破血流。
“镇长!外面危险!不要让损失再加大了!”医生满脸都是汗水和污浊的干涸血迹。
镇长回过头看着他,双唇不停地颤动。
“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该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外面的年轻人!”他说不了几个字又咳出一口污血,老人的肺病已经步入晚期了。
医生非常悲怆,他实在是无法说出什么话来安慰他了,只能抓着他使劲儿地拉进三角墙内,地震不停地晃动,两人被震得滚在一起摔在地上,镇长的拐杖顺着碎石掉进了缝隙里,他愣愣地看着那条缝隙,麻木地被医生拖进安全区里。
“你救了我,我也活不久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救您。”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在两人刚刚站立的地方,医生被闪电劈下的余波电麻了四肢,镇长直接产生器官的共鸣呛得他不断地呕血。
“您躲过了闪电,也一定会躲过疾病的……”医生将老人拖进墙角。
……
汹涌的海水拍打着印度尼西亚群岛的岸边,不仅掀起海浪吞没掉了部分孤岛,甚至还掀起了几层楼高的巨大的海啸,像遮天的幕布铺天盖地将海边小镇给强制框进了一个绿色空间内,但现在月色当空,这个海浪世界也变成了黑色空间。
亚特兰蒂斯大陆横跨大西洋割断了非洲南北部,将刚果盆地直接沉没到深海里面,利莫里亚大陆则从南印度洋来到雅加达,将这个边际小城市给压在陆地下,碾碎了一切文明产物,而穆大陆则携带着太平洋的滚滚寒气来到中国南部。
三个巨大的钢铁大陆以高速汇合在一起,像鲁班锁一样夸张地变化形态,每扭曲一下墙壁就撞击得海面或是大陆嗡嗡作响,从西半球国家赶来的直升机或是无人机盘旋在它们的上空实时播报。
持续了长达三十分钟的漫长时间后,三块钢铁大陆契合在一起,海面也缓缓平静下来,被撞击引起震动的大陆也逐渐平缓。
像几天前一样,又一道自动译成多种语言的声音在人们的心里炸开。
“根达亚……来了。”
……
地震渐渐地平息了,卓穆安循着惯性晃了一下,脑子也晕晕乎乎地懵了一阵,等清醒过来后男人双手抓着地面猛地窜出了埋住双脚的小土堆,但因为动作大差点又摔进另一个缝隙里。他踉踉跄跄地跳过了地上最大的裂缝到达了土包前,伸出锋利的龙爪将上面沉重巨大的碎石搬走。
林愿躺在石头里,他清晰地感觉到背上的压力正在逐渐减少,而且地面的震动也停止了。白若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因为精神很足无法昏死过去在愣愣地睁着眼睛看向那些嘀嘀嗒嗒的血液,照这出血量,林愿怕不是快死掉了,她想。
卓穆安又搬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突然在下面的石堆中露出了一小片迷彩服的布料,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动作又快了一倍,他扔掉几块岩石后挖出了伤痕累累的林愿,他抓着男人平放到地面上,粗略地检查了一下,没有任何出血口……那血就是白若身上的了。他的眼睛一瞬间赤红了一片,锋利的指甲一时不查直接在林愿身上创造了一个出血口,林愿疼得差点炸起来,原本以为得救了才放心睡过去的,没想到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卓穆安站起来疯狂地抬运碎石,但又怕动作太大会让这个土堆突然坍塌给白若产生二次伤害,他深呼吸了一下,寻着血腥味一块一块地找,终于让他抱出了在血泊中的白若。
“穆安……我……”
“嘘。”
卓穆安打断白若的话,将人轻柔地放到林愿旁边,手掌一寸一寸地摸索她的骨头,很奇怪,她身上也没有伤口,除了那些淤青,男人头上的龙角几乎是一瞬间就缩进额头里了,天上的乌云也隐隐约约地有散去的迹象。
“血……”卓穆安看着地上的两人。
两个伤患听到他的话后动作缓慢地转头,像个机器人一样吱吱嘎嘎地扭动脖子,甚至还能听到一两声清脆的骨头声。
“……不是……你吗?”白若睁着大眼睛问林愿。
林愿愣了一下。
“不是啊……我就是手骨裂了……”
卓穆安看着两人,顿了几秒后慢慢地站起来又走到土堆里挖刨,他顺着血液将石头一块块挪开,鲜红的血染红了男人的一双手,终于,从岩石堆里找到了一只被断掉的树干刺破了肚子的狼。
“……是狼。”他转过身告诉两人。
“啊……”
这么一瞬间白若不知道该不该感叹,她想到了杜英蓝,又想到了现在世上这么多的转化兽人,好像,狼也是同等的生命了,想到这里她甚至还有些伤感,这匹狼算是给遭遇了地震的两人挡灾了。
卓穆安却没有考虑这么多,他快步走上前弯下腰一把将白若抱进怀里。
“还好,还好不是你。”
白若笑了一下,颤微微地抬起一只手轻拍男人的脑袋。
林愿在两人旁边咳了一声。
“咳……或许我们可以赶紧离开这里。”
……
“地震停了……”
镇长躺在地上,他的旁边也挨着好几个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村民,医生抬起手臂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汗,乌黑的污迹在他脸上擦出一条黑印子。
外面有好几个躲过一劫浑身上下都破破烂烂的青壮年在救人,他们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粗大钢筋翘起了石板,又搬出了几个幸存者和尸体。
“……乌云……也散了……”镇长的脸上淌着滚烫的泪水,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老人的皱纹没入了双鬓的发间“……他们……要是可以再撑久一点……久一点……就能活下来了啊……”镇长看着外面被抬出来的尸体。
医生爬到他旁边,帮老人侧翻了身体一下一下地拍背。
“您先休息会……我去给他们检查一下了。”他轻声哄着镇长。
镇长瞪大了眼睛,激动地挥舞了下手臂将医生的手拍开,然后无力地垂下来砸在地面上敲响了骨头。
“快去!不用管我!”他一边咳着一边说。
医生看着他叹了口气,然后开始给其他幸存者治疗。
山边的围墙已经倒塌了,这个镇子里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建筑,地面上全是四分五裂的墙块和电线杆之类的公共设施残骸。
迎着月光,有三个人影互相扶持着一步一顿地走进这个废墟一般的镇子,原本躺在地上的幸存者们都茫然地扶着别人或是扶着地面坐起来,眼神无光且麻木不仁地看着他们。
“这里也被破坏得好严重……”
白若一瘸一拐地走在卓穆安旁边,她只是轻伤,还不至于太矫情,她看了一眼沿路的风景后低声感叹了一句。
林愿则被卓穆安全力扶着,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男人的身上了。
“我看到有一些尸体比较奇怪……”他说。
一个穿着破烂白衬衫,脸上还乌漆麻黑的男人向他们三个走来,挡住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他先是看了几人一眼,最后看着卓穆安问。
“我们是军人,路过这里时遭到了地震。”林愿亮出了迷彩服里面藏着的名牌。
男人吃了一惊,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三人。
“我是这里的医生,你们受伤了吗?可以进来里面我帮你们看看!”当看清了那块名牌后,男人的脸上瞬间爬上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眉开眼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