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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晚来临,女人们会穿上织女裙,在宽大案桌上供奉好时兴瓜果、糕点和清酒,向她诉说自己的愿望与心事,慈悲的织女娘娘会聆听你的祷告,排解你的苦难,随后大家唱歌跳舞,点起篝火,围坐夜谈,这是长久以来最为稳定与最具有神奇色彩的专属于女人的节日——七夕拜织女。
在拜织女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送巧果。
“飞飞,你去给胜男妈妈送点巧果!”香香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蝉纱薄裙,戴一只绯红玉镯,正在挑选香水。
“不去!”
从钱丽家出来的路上,钱同疏一直在笑,他在栗子家看了一出好戏,不过钱同疏一进门就被栗子打了,虽然并不是故意的,钱同疏捡起打到自己的兔子娃娃,钱丽仿佛没有看到他,对着钱静儿吼道:“你又整这些幺蛾子!”
钱静:你又生气,你还敢拿我的布偶打我!
钱丽: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我生气!你给我滚过来!
钱静:钱栗子,我告诉你,你再骂秋秋,我跟你翻脸!
钱同疏抱着手里的巧果小心地挪到屋角,钱丽向着钱静儿抖抖手里的沾满五色油彩和梅花狗印的裙子,“你告诉我,晚上我穿什么!”栗子气得五官都在发抖,“织女穿得是粉色纱衣,你看你给我弄成什么了,蓝不蓝绿不绿,这是什么?你上次跟人家学简笔画害我闹笑话我就不跟你一样了,划烂我的练习册,搅烂磁带我也原谅你了,”突然栗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吼她,“你今天找张三儿是不是就为了画织女图?”
“就他画得最好嘛,而且秋秋也不是故意的,你衣服上印了个蝴蝶,它会扑蝴蝶那不是很正常吗,三儿说了,穿上绘有织女图的裙子人家就会喜欢你,我看你那么喜欢......”
“胡说什么!”钱丽向着钱同疏看了一眼,“你知道什么!”
“嘻嘻,我的织女裙给你穿!”
“我不要!”
钱同疏捧着巧果走到栗子身边,“栗子,织女会结束了之后我......”
突然传来一声惊吼,“吓死鬼啊!不知道自己几岁了还是看不清自己长什么样儿?穿粉裙子,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呢!”
“钱俊源!我几岁了怎么了,我穿什么关你屁事!我每年就这一条织女裙,从嫁给你到今天年年穿这一件,你看人家香香,年年二胖给买最新最时髦的,你给我买一件我也听你埋汰我几岁了......”
钱同疏咽下嘴里的话,默默放下手里的巧果,转身出门,耳后传来钱叔叔的声音:“人家人家,人家那么好你怎么不去跟人家过,就知道买新衣服,你没有衣服穿吗?”
“你以为我不想啊,你不死谁肯要我啊......”
钱同疏看着小青龙的幽幽河水在晚风下泛起阵阵涟漪,思绪翻涌,脑海中浮现起栗子气鼓鼓的嘴巴和满脸怒容,接着他想到栗子妈妈说得也是对的,是应该给她买新衣服的,想着想着不由得被自己逗笑了,突然间他不笑了,自己的妈妈是不是也会这样和爸爸吵架,会喜欢新衣服,也会气急败坏地教训自己吗?
钱同疏沮丧地抬起头,突然看见一个男孩边走边晃,好整以暇看着晚间风景,他还穿着上午的衣服,钱同疏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篮球鞋,那是他亲自挑的,“飞飞!”
对方并没有回头,他正待再要开口,看到一个女孩笑盈盈走出来,身形瘦削身着淡粉色衫子,晚风吹拂下倩影独立宛若仙人,钱同疏有一瞬间的恍惚,暗自感叹,胜男是比钱栗子漂亮的呀!
钱同疏回家吃了奶奶做的巧果,又喝了半杯牛奶,才得以出门,在刚要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人,“胜男!”钱同疏诧异地问,随即又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胜男显得有些局促,弯而细的柳叶眉像被他的话烫得微微皱起,白皙面庞微微泛红,但她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举起手里的巧果,“你尝尝,我亲自做的,味道还不错。”
钱同疏拈起一块儿小狗状的巧果放进鼓鼓的肚子里,“嗯,芝麻的,好吃!”
钱同疏抹掉嘴边的碎屑,舔一舔嘴唇,“胜男,我正好有事情想问你,你们的织女会什么时候结束?”
“约莫过了十二点吧,”胜男垂着头,谨慎着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钱同疏又拿在手里两块,转身离去,“带给飞飞和修平!”
“你不去的吗?”
“我约了飞飞他们玩游戏!”
夜幕降临,月光仿佛一袭轻柔的白纱笼罩在美丽的钱官吉,小青龙在月光照耀下河水像一条镀上银光的玉带,缓缓飘动,月光流淌在田野之间,野兔咕咕而动,奔跑在广袤天地,小狗立秋摇晃着尾巴跟在钱静身边蹦蹦跳跳,一会儿追风,一会儿扑蝶,一会儿在河水里打滚儿撒欢儿,但只要钱静喊它,“秋秋!”它会立刻回头跳着脚得奔到钱静身边。
钱静穿着粉红色棉布织女裙带着小狗立秋,跟在姐姐和妈妈身后,看着姐姐纱裙上的织女图,心里十分得意,她自认为她画得织女图独一无二,清新脱俗,一定会给她带来好运气,是在不理解她为什么生气,大人的世界真的太复杂了!
白白月光下,织女庙前跪了一片片粉红衫子,两旁供奉着一路鲜花,织女娘娘的神像前特意供着丝绢,年长的女人跪在神像之前,栗子和胜男这般的小女孩跪在最后,每个人都默默地不出声,静静地合十祝祷。
祝祷完毕大家围坐在一起,台上表达织女和董永相遇相爱的故事《天仙配》已经开始了,栗子和胜男向各自母亲告了假,又摆脱了妹妹和立秋,牵手去前排看戏去了。
“要我说,你们家胜男真是没得说,懂事又乖巧,不是一般孩子,哪像丽丽,一天不和妹妹打一架这一天就过不下去,你们看,去看戏就不记得带着妹妹,小静儿每天只能跟狗玩,我要是有个儿子,一定得娶她做媳妇才好。”巧心看着两个孩子远去不由得感慨说道。
“我是已经定下了的,给我们飞飞留着。”香香笑着。
“看你俩说得,我看栗子就很好,又聪明又善良,学习又好,你要愿意把她换给我好了。”
“求之不得呢!”
天仙配戏文根据两人之间的相识结合又分别的过程分为六场戏,此刻台上表演的正是全剧最欢快的一场戏——《满工》,两人相濡以沫、共度风雨之后,终于百日长工期满得以自由之身,“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两人欢快歌唱,对未来无限憧憬。
表演的两人虽不是名家唱腔,但织女扮相端庄俏丽,凤眼翻飞,笑意盈盈,钱丽和胜男拍着手跟着轻轻唱:“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胜男突然感觉衣摆抖动,转过头来一看,一个小女孩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粉色泡泡纱裙,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得,扎着三个小揪揪,圆圆的小脸像个小糯米糕,在喧闹的人群中她一手拿着一个棒棒糖,一手拽着胜男的衣角,正是这个在她腰际的小女孩拉扯她的衣角,胜男被她萌化了,向着她甜甜一笑,“小姑娘,你找我吗?”
小女孩重重点头,在自己小裙子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片放在她手里,“送给你!”
胜男还没来得及打开,小女孩吃着棒棒糖一跳一跳地消失在人群里,胜男正自奇怪,转眼看钱丽,她正拍着手聚精会神地看戏,胜男张开手掌在昏黄灯光一看,是一张黑白条的纸张,看起来很像是笔记本上撕下来的那种,四方块折了两折,带着毛边,她几乎没有思考那是恐吓信还是邀请信,好奇心令她没有任何防备地展开了那折纸,但她只看了一眼便被吓得砰砰直跳,“亲爱的男男,”从未有人喊她亲爱的,胜男满脸发热,但她竭力维持镇静,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听戏的栗子,向着远处挪动几步,信很短,一篇可以记一道高中数学几何习题的纸上,只写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话,最重要的一句是“我喜欢你”,最后写的是祝你身体健康,阖家欢乐。
到这时胜男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收到了一封情书。
胜男心里正五味杂陈,突然肩膀一沉,她啊地轻声一喊跳了起来,一转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眯着眼睛正看着她笑,这女孩正是钱丽,她本来专注听戏,但是最欢快的部分结束了她正觉没意思一转头便发现胜男不见了,走出两步便看到她正鬼鬼祟祟拿着一张纸条站在角落里,栗子看她吓得不轻的样子,眼睛盯着她的手,“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胜男停顿了一下,栗子看她的样子已明白了几分,扑哧笑了,“情书啊?”胜男伸出手来张开手掌,栗子笑得前仰后合,“你这是阅后即焚啊!”原来胜男手里握着被她撕碎的一片片的情书小纸片。
“哪个写的?你喜不喜欢他?”
“栗子!”胜男把头放在她的肩膀,抱住她,“我不知道啊,匿名信!”
“真不够男人,胜男,不要和他在一起!”
胜男拍她的背,“我要去厕所!”
胜男把信扔进垃圾桶,回来的时候钱丽已经不见了,织女已经提着裙裾在谢幕,接下来的便是情歌对唱了。
一阵秋风袭来,织女裙随风而动,胜男哆嗦着打个喷嚏,月亮隐藏在薄薄的乌云之下,“汪汪汪汪......”突然小狗立秋出现在眼前,不用想也知道后面跟着钱静,果然一个穿着粉红色掐腰棉布长裙的小女孩穿过人群跑过来,“小静儿,这儿呢。”胜男向她挥手。
“胜男姐,我姐呢?”钱静儿的脸因为奔跑而显现出健康的红色,稍稍鼓起的脸蛋儿让她像一个可口的红苹果一样俏皮又美丽。
胜男有些无奈地笑笑,“我一转身儿她就不见了,不过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也说不准,你急着找她?”
“我要带秋秋回家了,来找她拿钥匙。”
胜男心里暗暗笑起来,钱丽家的钥匙原来除了妹妹钱静每人一副,但现在被栗子丢得只剩下一副了。
胜男抬头看看挂满乌云的天空,“你带着秋秋去找张三儿吧,栗子回来我喊她去找你,好不好?”胜男摸一摸她的小脑袋,钱静儿喊一声秋秋便领着它跑走了。
突然拥挤的人群开始消散,胜男随着人流开始远离,中间架起一团篝火,人群开始欢呼,女孩们牵起身边人的手准备跳舞唱歌,不时有风吹来,火舌跳动随风摇摆溅起阵阵火星,大家更加兴奋了,有人唱起歌来,胜男突然开始感到一种落寞,于是静悄悄地退了出来,一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叶子沙沙作响,草间蟋蟀簌簌响着,凉风一阵阵追赶着行人,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胜男慢慢走着,一时闻闻路边花香,一时扯住裙角乱搅,胜男突然想到钱同疏,为什么不去看看他们在玩的游戏呢?
胜男突然听到一个男生在说话,赶紧退了一步躲在拐角处,“你看看清楚,什么给信给错了,我们俩长得一样,你确定你刚才说得是真的?”
接着一个女生回答他的话,“嗯,是呀,”胜男心头一惊,是栗子!
“你喜欢他什么?”
“长得高。”
“我俩一样高。”
“长得帅。”
“我俩一个爹一个妈,长得一样,难道我不帅吗?”
“学习好。”
“栗子你是不是傻,你学习不比他好吗?”
“他不说谎,你不是说你们在玩游戏吗,哼,躲在一起看见不得人的小电影!”
“你是瞎吗,我哥他没看吗?”
“那一定是被迫的!”
胜男捂着嘴笑,听了这一会儿她也差不多明白了,原来飞飞这小子喜欢栗子,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栗子喜欢是修平而不是钱同疏,但她转念一想到飞飞每天缠着栗子不是借书就是吃零食的样子原来都是别有玄机,立刻笑得便更厉害了。
但听到下一句话的胜男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你死了这份心吧,我哥不会喜欢你的,他喜欢的是胜男姐。”
沉默之后是一声爆发,“你胡说!我才不信呢,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胜男?”
“我是他亲弟弟,怎么不知道!”
“那我也不信!”
“不信你去问他,今天是不是抢着去给钱胜男送巧果来着,还偷偷给人家递情书,他那情书我亲眼见过!”
没有人说话了,胜男屏着呼吸难以相信那封信是修平写给她的,修平今天的确是送巧果给她了,但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还没有想明白,只听飞飞“哎呦”一声的惨叫,接着门咣当一声便关上了。
张修飞是痛苦的,钱丽每说一句话他眼中的光芒就消失掉一点,他实在想不通栗子怎么会喜欢自己那个闷的不说一句话的哥哥,他看着栗子一点点远去,心中百感交集,心中积郁简直无法发泄,他看着自家铁门,碗大的铜环看着就生气,不由吭吭地撞起门来,冰冷的钢铁让他冷静了些,他再次用力撞过去要把自己彻底撞醒,砰地一声,他的身子直往下坠直到全身亲吻大地,门开了,是大哥!
“你敲什么门,没手自己进来啊!”修平骂他,迈开腿跨过趴在地上没有抬头的弟弟,但是只不过一秒,他的头就趴了在弟弟的脚后跟旁边,他的脚已经被抓在弟弟的手里,张修飞满意得爬起来,踢上一脚先他一步出门去了。
“栗子!”钱同疏对着钱丽的背影喊,钱丽肿着眼绿着一张脸看着钱同疏,钱同疏满脸疑惑,指指她的眼睛,“栗子你怎么了?”
“被蚊子咬的!”
钱同疏从背后拿出一个粉色小盒子递给钱丽,“送给你!”
钱丽有些迷惑,“什么?”
“打开看看!”
“随身听!”钱丽惊愕地叫起来,如果是一个月以前她一定会兴奋地跳起来,她会快乐疯的!
“我知道你想要这个,可是我前段时间摔伤了腿,耽误了些时候,”钱同疏自顾自地说着,突然看着她想起来什么似的,“那你喜不喜欢?”
钱丽抚摸着银白色随身听,重重点头,“喜欢!”钱丽又想哭了,她的确很想很想拥有一个随声听,但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过了这么久钱同疏还能记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感觉有这样的朋友三生有幸,她伸手抱住钱同疏,“同子,谢谢你!”
钱同疏摸摸她的头,一滴水落在他的鼻头,他抬头看天,灰暗天空下一滴滴雨水簌簌落下,“下雨了!”
“回家了!”钱丽擦掉眼角的泪水,一抬头看到站在雨中满脸沉寂的胜男,钱丽放开抱着钱同疏的手,转身就走!
走出不到十步,栗子转身拉起仍旧站在原地的胜男,两人坐在滴水檐下捧着热牛奶,雨越下越大,两人捧着的牛奶谁都没喝,相识一笑。
钱丽:胜男,我要是你该有多好!
胜男: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成为你!
钱丽听不懂了,“我有什么好?”
胜男:那我又有什么好?
钱丽笑了,喝了一口热牛奶,突然大笑起来,“胜男,你真好,你是我钱栗子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胜男抱住她,“话说这么满要负责的啊!”
钱丽不笑了,“你想知道谁给你写信的吗?”
“不想!”胜男对着牛奶抿了一口,她望着街道远方,街道上奔跑的行人都已渐渐消失,大路被疾雨冲刷地干干净净。
钱丽:胜男,你说我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胜男:栗子,
钱丽:嗯?
胜男:你喜欢多糖的牛奶还是少糖的?
钱丽:多糖的。
胜男:早饭你会把多糖的牛奶留给妹妹还是自己?
钱丽:钱静儿。
胜男:你喜欢张国荣还是周星驰?
钱丽:张国荣。
胜男:你喜欢同子还是飞飞?
钱丽:问这个干什么?
胜男:栗子啊,一个人喜不喜欢你很重要吗?
胜男看着漫天落雨,神情凄楚,“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十步之内,何贪其情也?’两个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我们与一些人的相识相伴,并不是只有‘在一起’这一种关系,你说是吗?不要那么在乎他喜不喜欢你,只要你明白你自己喜欢谁,想要做什么就可以了。你总爱责备小静儿,可还是肯定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留给她,栗子在你心中有些人永远比你自己是重要的,对不对?!栗子啊,你喜欢一个人,尽力对他好就够了,无愧于他,无愧于你。栗子啊,你看下雨天的月亮多美,还有啊你看旁边那颗星星,会发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