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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股西伯利亚寒流的南下,江城迎来了92年的第一场雪。前几天还秋高气爽艳阳高照,随着这股寒流的到来,昨天开始就气温骤降,天气说变就变,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今天是周六,苏苏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不想起来。她睡在临窗的下铺,听窗外北风“呜呜”地呜咽着掠过,打得木质窗棂啪啪作响,温度表上的水银柱停在-5°的刻度上,寒气从门缝中渗透进来,使劲儿往被子的两头钻。这种天气只适合睡觉,苏苏转了个身,把被子卷成一团,拢了拢脖颈边的被口,不让一丝寒气进来。
苏苏最近也有一些苦恼,她不知道怎样处理和王珪这种微妙的关系。王珪对她的心意,她多多少少能够懂得一些,她是一个在这方面很敏感的女孩。平心而论,王珪的条件各方面不错,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家庭,记者在这个年代还是一个很吃香的职业,尤其王珪的父亲还有升任副台长的态势。她看得出王珪是一个在感情方面很专注的男孩,一旦付出,那就是天崩地裂全情投入。按照王珪的条件,她知道也有很多女孩儿对他暗送秋波,本系的外系的都有,其中不乏许多条件很优秀的。可王珪的眼里只有她苏苏,从来没有对其他人有任何的回应。当一个本身很傲娇的男孩在女孩面前变得小心翼翼束手缚脚,笨拙得像个傻子的时候,那就代表这个男孩已经真正喜欢上了这个女孩。苏苏很享受这种被宠爱被呵护的感觉,但她并不想太早地作出决定,以免被旁人打上王珪的标签,毕竟,追求她的人,还有大把,她还想看看,等等。所以她继续和王珪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暧昧着,烦恼着。
“苏苏,起来啦起来啦,下雪啦!”门被推开,带来一阵寒气,苏苏的脸上都起了鸡皮疙瘩。穿着厚厚羽绒衣的王云跑了进来,帽子都还没摘下,帽檐上沾着几粒雪花,进到屋子里便迅速融化,打湿了帽檐。王云使劲跺了跺脚,把手从手套里抽出来,握在一起搓了搓,就要来拉苏苏起床。
“啊啊。。。别来,我怕冷,我自己起来还不行吗?”苏苏赶紧制止王云,不情愿地披衣起身。被窝里的温暖钻出来迅速被外面的寒气消灭,苏苏汲着棉拖鞋来到窗边,推开木窗。
一股冷气夹杂着雪花迫不及待地顺着打开的窗户钻进屋里,苏苏打了个冷战,紧了紧身上的棉袄。
窗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肆意飘下,轻柔地落在屋顶上,枝头间,星湖边。除了图书馆的湖边有几棵稀稀疏疏的梨花树,樱大再也没有冬日梨梅,但此时雪花挂在樱花树枝头,一丛丛一串串,随着风儿在摇曳飘落,也很有些“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味道。大雪下了一个晚上,整个校园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地上的雪刚没过脚踝,今天是周六,又是如此寒冷的天气,走在路上的学生们稀稀落落,留下一串串脚印,并没有给雪景带来太大的破坏。
苏苏关上窗户,视线落在桌子上,一盆精致的金边瑞香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苏苏轻轻叹了一口气,拿着喷壶稍稍喷了一点水。苏苏的宿舍里住了4个航测系女生,这是王浩托舍友送进来放在她桌子上的,也不知道大冬天的他从哪里总是能弄到这些。
自从上次在教室弄得有点不愉快之后,王浩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接近苏子悦,反而更上心地向苏苏展开了猛烈攻势。每个周末苏苏都会去学校的舞会去放松一下,跳交谊舞是那个年代里,学子们周末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苏苏每次在舞场里出现,总是能够吸引全场目光,男生们趋之若鹜,而苏苏很小心地保持着礼貌和距离,从来不跟哪个男生有过多的接触。一开始苏苏还会叫上王珪和萧阳一起去充当护花使者,可当她跟这两个朋友跳了几次舞后,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是在找罪受,尤其是萧阳,迈着笨拙的鸭步居然还要带节奏,手也不懂规矩,第一次跳舞上来就是搂腰,说了他居然还说跳舞不搂小蛮腰,不如回家睡大觉。。。这世上怎么还有那么粗鲁的人啊?所以以后去舞场,苏苏和王云绝对不会再叫上这两个舞场痴汉,乐得轻松。
王浩每次都会出现,像是如影随形一样。上次的教室冲突,并没有让苏子悦对王浩留下很多恶感,本来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很容易对异性产生莫名的好感,更遑论苏子悦这种那么出众的女孩。至于抢座位,也是出于少年心性,在同伴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和出彩,所采用的手段也完全是君子手段,只不过被萧阳这个不讲道理的莽汉破坏了美感而已。如果王浩仅仅是个外貌平常的普通学生也就罢了,偏偏他这种皇城根儿下长大的世家子弟,身上自带傲娇光环,长身玉立,跟任何人都能娓娓而谈,守礼节,知进退,并没有因为自身条件出众而显示出一付高高在上的样子,保持着谦和的姿态与每个人都平等交流,所以王浩跟身边的同学朋友一直保持着很良好的关系。王浩的交谊舞跳得很好,三步、四步、恰恰各种舞步在他来说,只是闲庭信步而已。
王浩每次都会邀请苏子悦共舞,并不刻意地保持着这种必然,每次舞会他都不会占用苏子悦太多时间,两曲而已,这种适度让苏子悦感到很放松,抛开别的不说,与王浩这种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般的男生交往,确实令女孩子感到很舒服。而自从那次舞会后,王浩每到周末都会让同班的女同学在苏子悦宿舍的桌子上放上一盆或一束鲜花,既不具名也不留言,这让同宿舍的女生万分羡慕,无数次地对苏苏开玩笑:“苏大小姐,你就从了王公子吧~!”苏苏一开始是坚持不收,时间久了,也就顺其自然了,一味地拒收反而显得矫情。
只不过,该怎样面对这两位王公子呢?苏苏很纠结,猛然间,一个呲着一口大白牙的形象跃入她的脑海,她晃了晃脑子,想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赶出去。那个痞子,除了帅气一点,阳光一点,勇敢一点,侠气一点,也没啥优点了,那么无赖,那么粗鲁,凭什么闯入我苏大小姐的生活?漫无边际地想着想着,她自己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快点啦,苏大小姐,你今天是发花痴了?这可是重大新闻啊!萧阳和王珪在楼下等着呢!”
啊对哦,大家约好当江城落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一块儿出去照相留念的,怎么把这事儿忘了。苏苏急忙鬼叫着冲去洗漱,连王云都被如此放肆的苏苏惊呆了,好在年轻的少女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在化妆上,清水出芙蓉,素面朝天的女孩更漂亮。
萧阳和王珪已经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外面太冷,两个人都进到女生宿舍楼道大堂等着,大堂里早已有了一堆同病相怜的哥们儿,穿着厚厚的冬装,缩着脖子,搓着双手不停地向外呵气,楼道里跺脚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在大堂里不停地踱来踱去,时不时焦急地往楼梯口的方向望上一眼,彼此目光对上了,都心照不宣地尴尬一笑,大家都是池里王八塘里的鳖-一路货色,谁也别笑话谁。萧阳拿出一包大前门,甩了一根出来,“乓”地一声刚想拿zippo点上,宿管大妈猛地把窗户推开:“抽烟克外面克抽!”萧阳吓了一跳,讪讪地把烟别在耳后,外面实在太冷,冻得老是想撒尿。
“601方文芳,有人找!”宿管大妈豪迈的声音从窗户后面传来,萧阳愣了一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看上了这颗小辣椒,看来看去,每个人都像,每个人都不像,每个人都那么猥琐。
苏子悦和王云说说笑笑地从楼道走下来,两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苏子悦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呢大衣,脚上蹬着一双高帮黑色小皮靴,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毛围巾,在前胸处随意地打了个结,小脑袋埋在围巾里,许是围巾里太暖和,脸上也透出平时不常有的红润,更显得她肤白貌美,人比花娇。这俩女孩一出现,顿时吸引了楼道里群狼的目光,然后看着她们跟着萧阳和王珪说说笑笑地走出去,楼道里顿时又响起此起彼伏的跺脚声,痛心疾首。
王珪有一台凤凰205的相机,是他的记者父亲淘汰下来的,相机保养得很不错,与那些傻瓜相机相比,这在当时的学生手里已经算是贵族级的了,今天这样的天气里,傻瓜相机是没法拍出好的雪景的。王珪自小跟父亲学习摄影,对这台相机的光圈、景深、快门速度有深刻的了解,构图那就更不用说,以他的闷骚话来说,就是透过我的眼,让你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今天,他想用这台相机记录下苏苏最美丽的瞬间,如果可能,他想和苏苏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那将是值得他用一生回忆的美妙时刻。
星湖边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有树,有水,有草坪,有九曲小桥通往湖心亭,这是最理想的拍摄地点。王珪调好光圈快门,咔咔咔地开始给大家拍摄,那个时候可没有数码相机,每一张胶片都弥足珍贵,为了拍好雪景,王珪和萧阳特意昨天去买了两卷最贵的金柯达胶卷。两个女孩儿不用承担拍照的任务,她们只需要自然地展露自己的青春美丽就可以了,王珪让她们不需要看着镜头,他善于抓拍,因为他觉得最美丽的风景是镜头里的人,而他现在就是绘制风景的幸运儿。镜头里的苏子悦,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风景,他手里的快门声随着女孩的每一次雀跃,每一个笑容而咔咔咔响个不停。
“龟哥,给我和苏苏和胖胖拍个合影,再让我跟两位美女分别来个合照!记住,把我拍得帅过张国荣,美女美过林青霞,要不劳资饶不了你!”萧阳喊了一下王珪,他知道王珪面子薄,必须给王珪制造一点机会和借口,说完,就拉着苏苏和胖胖摆pose,这个家伙似乎从来不知道害羞是何物,从来都是来得那么理所当然。
咔咔咔几声,相机里记录下萧阳和苏苏王云的分别合影,镜头里的苏苏笑得灿烂,萧阳笑得嚣张。
“来来来,到你了,我来。。。喂喂喂,你帮我把光圈快门调好啊,我只负责调焦的,曝光不足曝光过度跟我没毛线关系啊!”萧阳跑了过来,冲着王珪喊道,顺手接过了王珪手里的相机,在两个女孩看不到的角度朝王珪挤了挤眼。
王珪心里能不清楚这哥们儿吗?他感激地朝好兄弟看了一眼,然后跑了过去,心跳开始逐渐加快,脸上开始升起一抹潮红。
他跑到苏苏身前,看着苏苏。“嗨~来不来?”言语简单,眼神清澈。
“来就来!~”苏苏妙目流转,在王珪脸上转了一圈儿,不示弱地回答。
咔咔咔。。。这是王珪和苏苏的第一次合影,镜头里的女孩儿笑得灿烂而甜蜜,男孩儿笑得幸福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