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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两人谈好,一前一后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映棠没有手机,华生在外头大堂干等了许久,见到映棠,开心的迎上来,道:“映棠姐,你终于出来了。我以为,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从后门溜走了?我那么多东西都在你那里呢。逃得了和尚,逃得了庙么?”林映棠在华生这里口齿一向厉溜。
华生刚才一直坐立不安,踌躇是否该给林立谦打电话,这人可是从他眼皮底下不见的,他该怎么交差。映棠一路上在想事情,面色不太好看。华生以为她心里对立谦限制她自由有怨气,一路小心翼翼,也不敢多言。
到家,华生把映棠下午买来的一大袋东西提进屋子里,看到立谦正系着围裙做饭。华生和映棠都吃了一惊。华生道:
“大少爷,你今晚不是要和其他的长官吃饭吗?”
立谦道:“上个星期刚和那批老家伙吃过,谁想天天见他们,烦死。”
映棠看到灶台上的火都开着,烤箱的灯也是亮着,对华生道:“留下来吃饭吧。”
立谦随即回头看了一眼华生,眉头微蹙。
华生道:“谢谢映棠姐,我家里还有些事情,也得赶回去了。”
立谦面上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到底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左右手。
映棠听罢,自然不便挽留,心情倒是越发沉重了起来,面上还是笑了笑,把华生送到门口。
她最近心里藏着事,吃饭也没有胃口,对着立谦,吃下的饭犹如石块堵在心间,好不容易到了胃里,也是胀在肚子里,感觉怎样都消化不了。
吃饭的时候,立谦问道:
“今天去三温暖?”
映棠道:“嗯。”
立谦道:“以前带你去,你不是死都不去么?”
映棠道:“逛了一上午,走累了。”又补充道;“那家是只接待女客的。”
立谦想了想,句句有理,也不说什么了。
饭毕,映棠照旧收拾碗筷,立谦一把夺过来道:
“你今天走了一天,我来吧。”
映棠受宠若惊,手一松,一只碗从手上滑落,砰的一声掉在地板上成了碎片。立谦连忙挽起袖口,忙蹲下来把碎片拾起来,道:
“看,你这是累到手无抓碗之力了。”
映棠心里本来就乱,这下子更是没原由地惊慌失措。
立谦道:“去拿扫把畚斗来。傻站着干嘛。”
映棠匆忙找出工具来,念道,“岁岁平安,岁岁平安。”
立谦忍不住一脸嫌弃,道:“干嘛神神叨叨的?打破了碗而已,多小的事。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映棠脑子里还在想着下午和黄盛楠的对话,她真的好想再问一次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和的林立谦,沈家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想起当日在天台上他的态度,心里有了硬瘩,默默径直回屋,像是赌气似的,连个场面客套的谢谢都不愿意说。
映棠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顾娇蓉,大概也是这样相对无言的日子逼迫地她客居异国他乡吧。其实到了后来,也是寡居了。于她自己,着实是只有羡慕的份。又突然悲凉起来,命运是不是就这么造化弄人,似乎一切都是定局,无论你怎样努力,挣扎,终将沿着前人的步伐。她自己满心期待的最好的日子,不就是去美国重新开始吗?和顾娇蓉真是殊途同归。
林映棠洗完澡,坐在屋里的书桌前看自己从美国带回来的准备GRE的笔记本。北安冬日夜晚的天空是一片无际的蓝丝绒,仿佛离自己很近,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映棠看窗外路边依然青绿的棕榈树高高地嵌入蓝丝绒里,北安四季的色彩永远都似儿童画里的鲜艳斑斓。偶尔别家院落里几声犬吠,添了星星两两的热闹气。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顾娇蓉把她接来北安,她长大凭借自己本事考来这里读书,像大多数东都其他的年轻人一样就此留下来上班定居,那该多好。她现在也不用满心期盼去那肃杀的冰天雪地了。
不多一会儿,扣扣扣三声门响。映棠屏住呼吸,静静听。扣扣扣,又是三声。映棠闭目,她的心如手中被自己揪成一团的笔记本上的一页纸。
接下来的沉默如同在倒计时的炸弹,似乎每一秒都有爆破的可能。映棠笑了笑,心下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大不了。木木然起身开门,没有抬头看他的脸,顺手把门旁的开关打下去。她的世界尽头就是这满屋的黑漆漆。年少时候她父亲意识还清醒的时候就告诫她,长大后切记不可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终将弃之如糟粕。她现在想来父亲的那些话,与其说是对顾娇蓉的诅咒,不如说是一种预见。
和黄盛楠会面后的第二天上午,立谦出门后,门铃响了,映棠原本就在等唐源,心想她倒是来的正好。岂料却是四个西装革履的公务人员。
站在前排的一位看起来颇有领导架势的中年男子,向映棠出示了工牌,便道:“我是检察院南山案特侦组的副组长乔安城。这些是我的同事。我们想请你回去协助我们调查周楚仁卖国罪一案。”
映棠心下暗叹黄盛楠高效的办事效率。她心里默把乔安城当做同一阵营的人,满心顾盼欣喜,很爽快地跟他们上车。临上车前,她终于看到一直在家门口的迷彩吉普车里候着得的人的长相了。两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其中一个在看着特侦组的车打着电话。映棠想,他一定要气炸了吧。她就要看他那一副怒不可遏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死样子。
立谦赶到检察院的时候,乔安城已经录好林映棠的口供了。
所涉事件巨细无靡全盘托出,包括那次由沈文谅牵线,带着去见周美珍时候录下的对话。周美珍慕名要一见王主席的女儿,以为又多了一层和王北平搭上线的关系。那次本来是极不愿意去的,没想到现在却是这么有用,沈文谅定是没想到他这倒是无疑帮了文启一把。
特侦组长李日新是立谦伯父为首的新党的重点培养对象。在会议厅给立谦放了林映棠的视频录像。林立谦还没看到结束,就已经气地站起来,脱掉了外套,双手叉腰。他转身不看屏幕,可是林映棠那收悉的声音如惊涛暗涌传来,冲击着他的耳膜。他想着她这几日来的柔顺背后暗藏的处心积虑,忽地一脚踢飞了身旁的纸篓。
立谦此举引发会议室里的三两个人都有些惊恐不知所措。立谦深呼一口气,目露凶光,缓缓对着李日新道:“李组长,看来这个林映棠对于盛世内部颇为了解,和周美珍也有非浅的交集,先留下来慢慢审吧。”李日新背地里有听闻林部长和刚刚退下去的舅舅王主席,似乎不是太合拍。立谦此言一出,李日新更是笃定此种说法。看来任是这舅甥两同是新党,也不见得没有利益矛盾之争。李日新眼珠一转,心下合计道,这林映棠也只不过是人走茶凉的王主席名义上的继女,到底还是要听林部长的。李日新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站队,如何听上层领导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