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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常愿陌上有人归(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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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光寺山下,有一湖,湖边,有一亭。亭中有一人,白雪般的衣物,白玉般的脸庞,此刻低头抚琴。树梢有燕,鸟鸣与琴音揉成一处,悠悠绕饶落入来者心间。

    又一来者,其人白发如雪,蓝衣碧波,束起白发的蓝色发带缠有珍珠,掩入发间,显得来人越发苍白。若不是眼中冰冷无情,倒真是谪仙般的人物了。

    两人共处一块,白珩恰似温玉,李衍好似冷玉。

    他抚他的琴,他听他的琴。仿若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场面,是无言,却也应了山水间的清丽,幽静如斯,流水不动,时光不老。

    一曲终了。

    李衍开口:“本王,许久没有听到先生的琴声了。但,今日先生特意用琴声引本王来,怕是另有意图吧。”他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眼里,却含些希冀。

    可惜,白珩回他:“王爷猜的不错,在下约王爷来,的确有事需要询问。”

    李衍眼里的希冀顿时烟消云散,眼神复又冰冷如初,讲:“两年前先生并未同宁王一同回芫旸京,直到一月前才回来,本王便知道会有今日一叙。”

    白珩抬头看他,此时此刻那人眼里的阴鸷他多年前就应该发现的。

    仿佛是很久以前了,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白珩第一次见着李衍之时,是在北州城。彼时大雪纷飞,天寒地冻,那个瘦小的孩子抓住他的靴子。还未问他讨要一分钱,便昏厥过去。

    后来,白珩将那个孩子带了回去……

    后来,白珩发现这个孩子终日沉默不语亦不喜笑,却极爱听他弹琴。他就日日抚琴给他听……

    后来,白府上下皆知大公子捡了个孩子,又是教他读书写字又是给他治病疗养……

    后来,白珩知晓,原来,他无意间救来的孩子竟是梁皇流落在外的儿子……

    后来,梁国多了个极受梁皇宠信的八皇子,多了个阎王爷般的后北王……

    再后来,李衍纵是来见他,白珩却也是不愿再见他了……

    两年前,南州百姓被下蛊毒,白珩知是李衍所作所为,却又劝说不了自己。他几乎是踏遍宛族之地,终于找着一名老巫医愿意告诉他宛族活蛊之秘密。

    在人身上下蛊,即为人蛊。首先需要活人服下赤砂石,待人出现中毒症状,便可下蛊。可惜这人蛊并不一定能在每个人身上都能养活,成活几率十分低,所以需要大量的活人去种蛊。

    而人蛊养成之日,便是宿主命绝之时。再把人蛊从尸身中引出来,亦是道难关,宿主一死,人蛊也极易死亡。但若真能有一些个引出尸身后还能存活,这些人蛊便可再下入活人中,控制那人的心性如同傀儡。

    “那赤砂石活蛊,真是你做的?”白珩问。

    “是。”李衍回答的干脆利落,却一字诛心。白珩眼神一滞,他,竟救了个杀人如麻的人……

    “可惜的是,这计划却被宁王和……先生你,看穿了。”李衍左手放在身后,捏紧,后又悄无声息松开,“先生两年不在芫旸京,查到的线索怕不只是人蛊如此简单吧。先生,还想问本王什么?本王皆会作答的,且不会有半句虚假……只要是先生问的。”

    的确,白珩了解到人蛊的作用后,便猜想,如若人蛊真的练成,到底李衍想用在谁身上?

    原先他猜想李衍或许会助梁皇用在许戈身上已便日后许戈成为其傀儡,那么,他和许戈原先的猜想便是错的。若真是如此,梁皇不但知道活蛊一事,更有可能此计策就是梁皇派李衍做的。

    可转念又是不对,许戈用自己的性命大大打消了梁皇对他的猜忌,且以此让梁皇计谋落败,也就是说,他们原先的猜想就是对的。梁皇并不知活蛊之事,而且李衍对梁皇也非表面上的忠心耿耿。

    那么,只剩一个人最有可能成为李衍的目标。

    “你想用人蛊控制的是梁皇?”白珩说出心中想法。

    李衍一愣,却也很快嗤笑:“算是吧……父皇命我暗中策划半月疫一事,本王也只是顺便,来试试看是否能养成人蛊来。”

    “什么叫顺便试试!”白珩怒斥道,“那是人命,你怎能把人命当作蝼蚁!”

    李衍却是不以为然:“没想到,先生原来也是会生气的,本王倒是头一次见。”

    白珩听此,更是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道:“我真是悔极了,竟救了你。”

    听此,李衍表情一滞,可很快挑眉,淡然隐去眼里的哀伤:“先生在遇着本王之前,也是个大夫,亦是救人无数,先生怎知,之前救治的人里,没有去多财害命的,没有作恶多端的?”

    白珩恢复平静下来,是啊,正因此,他再也不是个大夫了,他失了大夫悬壶济世的心肠。每逢给人诊治,便会用自己的偏见去看待那人……

    他,再也做不成大夫了。

    他转身望那毫无波澜的湖面,问道:“你想要的是皇位?”

    “是。”

    “所以你就在南州城暗中训练军队,那些南州城的反梁势力不是东虞所做,而是你吧。”白珩回身看他,说。

    李衍点头笑,毫无计谋被揭穿的恐慌:“正是。”

    白珩喃喃道:“多年前,我救你之时,你可不会这么爱笑。那时,我就在想啊,好好一个孩子,若是笑笑该有多好……如今看来,却是愚蠢至极了。”

    李衍拨了一下白珩的琴弦:“那时,先生答应教本王弹琴。可,未到学成,本王却被接去了皇宫之中。至今,本王弹琴,还是个半吊子。”

    白珩思虑了良久,问:“你做这一切到底是图谋什么,皇权真就那么引人疯魔吗?”

    李衍又是哼笑一声,冷冷道:“先生,若你在皇宫之中待的久了,亦会如此的,若是有人总处心积虑想害你,你亦会如此的,若有人只把你当作一颗棋子拿捏,你亦会如此的。”

    “再说了,本王若是能登上皇位。必定会废除商贾之户不得入仕的规定,如此,先生就能实现自己的志向,这样难道不好吗——”

    “你可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做人该如何?”白珩打断他的话。

    “自然记得……先生那时说,人自当,顶天立地,人自当,生为大道,死为大义。”李衍思忆说,眼神却变得阴沉起来,“可先生,或许你会如此。但大多数人并非如先生这般……终有一日,本王会证明给你看,你才是那个错了的人。”

    李衍抛下这一句话,离开。

    蓝衣在春风中并未有所温暖之意,更显出孤寂之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