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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到凌虚峰,流觞心情与上回大不相同,略有些感概地进了山门,早有人等在那里迎接两人,定睛一看,那精神抖擞目光熠熠的青年不正是当初与流觞做了些时日师兄弟的齐峪吗?
“云师叔祖,狗……”齐峪显然也见着了流觞,眼睛一亮,忙迎上来,一声“狗蛋师弟”刚要出口又及时收住,中规中矩道,“长悠师叔。”
流觞:“……”
真是沧海桑田啊,以前还是师弟几月不见就师叔了。
齐峪领着两人朝凌云峰待客厅走去,流觞和他边走边聊着,“齐师兄,近来可好?”
“回师叔,这几个月简直好得不能再好!”齐峪满目神采,将一身装束展示给流觞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
流觞也有些开心,真心诚意道:“太好了!恭喜!……不过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齐峪道:“前些日子,总管安排我和几位师兄弟下山采购些新鲜蔬菜,途径一户农家,恰遇魔物作祟,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上前相助……”
“然后将那魔物一击毙命?”
“没有,我实力不济,和那魔物缠斗许久,眼看就要丧生魔爪之下,少主途径此地救了我,说我临危不惧,胸怀大义……”齐峪摸了摸脑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羞赧道,“这还得多亏师叔您当初送我的功法,不然我定撑不到少主赶来就已丧命。”
流觞:“……咳咳,不客气。”
他送齐师兄功法了?什么时候?怎么完全没印象?
“据说,可能几大宗门决定联合起来,可能不日就要攻打魔界,我师父应该也会带我去……”齐峪目露憧憬,露出个“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要幻想下”的神情,“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生擒魔君……”
说到这里,齐峪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痴人说梦,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不再说下去。
流觞:“……”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眼前这位就是魔界流觞君。
可我拿你当师兄,你竟然想抓我?
流觞稍微惆怅了一下,很快把重点放到了前一句“可能不日就要攻打魔界”上,而且据齐峪所言,似乎还点名要捉拿他,心里顿时有种一千头飞天犼呼啸而过的感觉。
很好,死了几年活过来,蓦然发现自己已经人人喊打了。
凌虚峰要与云舒意商议的大约也与此时有关,如此看来,先留在人界打入内部查探消息的决定无比英明,流觞不禁加快了步伐。
云舒意察觉到他的急切,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抚。
进了会客厅,云舒意下意识去寻凌子傲,目光扫了一圈也没看见其身影,厅中除了几位长老,出来主持大局的竟是凌耀宇。
“云师弟,辛苦了!”甫一进门,凌耀宇就笑着迎了过来,语气亲热地寒暄,“子傲这孩子也是太不懂事了,怎能让师弟你如此操劳……原本该让云师弟好生歇息,但眼下确实有大事相商,只得先请师弟前来。”
“凌师兄客气了,为凌云峰出一份绵薄之力,也是我作为云回峰主的本分。”云舒意也面带笑容,目光温润诚恳,明明是几句场面话,却说得无比真挚,“我这些年就守着云回峰这方寸之地,也不曾关注过这苍生大计,实在惭愧……不知此次是有何要事?”
赵甲长老咳了一声,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觉得云舒意这么讲话实在是肉麻兮兮的,还是比较习惯原本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德性。
凌耀宇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斟酌着开口道:“师弟你一心修习,大约不太清楚这些日子魔界所为……”
凌耀宇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一通,和之前在伯劳飞燕那里听过的说辞差不多,只是更加详细,事例更多,连哪门哪派某弟子未婚妻被一位相貌俊美的魔族勾搭走都算上了。
“原本魔界与我人界相安无事数百年,就算偶有嫌隙也从未大动干戈过,直到月前玄月观被袭……几大宗门派出一名代表于苦华寺商议,原本许多人都还心存疑虑,没想到就在我等暂居苦华寺期间,魔界再次发难,杀害了苦华寺数十名弟子,其它宗门子弟也被殃及……”
“魔界此举岂非是在向我等示威?我们虽不愿生灵涂炭,却也容不得魔界这般再三相逼,经过商议后决定不日召开除魔大会,各大宗门皆派遣精英弟子,再加上各路正义之士,一同前往魔界找他们讨个说法!”
云舒意认真地听着,待凌耀宇说完后,才缓声问道:“凌师兄的意思是……让我去?”
“正是此意。”凌耀宇点点头,略带尴尬道,“云师弟你也知道,师兄我空长你这么多岁数,实则修为平平,还不及师弟你二三成,要说这凌虚峰上最强的该是家父,但他老人家常年闭关,我也不敢惊扰。”
“其余人中,子傲又太过年少,一般场合尚可,讨伐魔界此等大事我却是不敢让他去;而几位长老也自然要留几位镇守凌虚峰,所以我就想……不如,云师弟你和其中一位长老代我凌云峰出战,不知师弟意下如何?”
“既然是事关天下苍生之事,舒意自然万死莫辞。”云舒意一身正气凛然,眼角朝座上几位长老一扫,转身望向其中一位,笑得温润有礼,“不知,赵长老可愿同往?”
赵长老:“……”老夫能说不愿意吗?
流觞也有些意外,师尊怎么选了那个最跟他过不去的赵甲长老,而不是相对最和善的钱乙赵老呢?
“那就这么定了!”凌耀宇满面笑容,拍板决定道,“就由云师弟与赵长老带领数百名弟子前往苦华寺,除魔大会于月底召开,两位两日后即可动身。”
事情交代完毕,几人又客气了几句后,云舒意便带着流觞回到了云回峰,在途中再次碰到了齐峪,齐峪热情地邀请流觞有空叙叙旧,流觞一想到他对捉拿自己抱着满腔热情就……心软地答应了。
有这么宏大的梦想也不容易,就让他离梦想更近一点吧。
第二日,流觞如约而至,在寻齐峪途中撞见了一脸鬼鬼祟祟的凌子寒。
“寒姐姐,你这是……?”流觞望着凌子寒手上的食盒,不懂她在自己家拿点食物为何还要偷偷摸摸。
“嘘——别让别人听见!”凌子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附到他耳边,用气声道,“我去给子傲送饭,他被罚跪在祠堂思过。”
“凌少主被罚?”
流觞有些不敢相信,通常这凌虚峰上的大小事都是凌子傲做主,长老底子们也对他颇为心腹,怎么可能被罚呢?虽有个名义上的掌门兼父亲有资格罚他,但凌耀宇得了这么个出色的儿子,当宝贝捧着还来不及,又哪里舍得罚他?
“是啊,也不知我爹是怎么回事!”说起这个凌子寒就生气,声调不由高了些,“子傲从十五岁就开始帮他做事,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能打他啊!真是太过分了!”
流觞心想打得好,嘴上却作关切状,问道:“你爹打他了?打成什么样了?”
“嗯,打得可狠了!抽了好几鞭子……我也不知爹爹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好凶,我都不敢劝他……”说到这里,凌子寒眼眶微微泛红,“子傲也是,劝他认个错他就是不肯,又倔又傻,也不知用灵气护体,生生以血肉之躯承受,身上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听到凌子傲被打得很惨,流觞心里是幸灾乐祸的,但见凌子寒那心疼的模样他也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凌子寒也没对不起谁,只能虚情假意地安慰道:“寒姐姐你别担心了,凌师兄一定会很快痊愈的,到时候去跟凌师伯认个错便好,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心下却有些诧异,凌子傲到底做了什么事把凌耀宇气成这样?
流觞跟齐峪见面后没多时,齐峪师父就把他叫走了,大约是有凌子傲的关照,看起来倒是十分器重这个新收的徒儿的模样,流觞也由衷为他高兴。
想到凌子傲,流觞心情有点复杂。
他决不能原谅任何妄图伤害师尊的人,但对凌子傲其人却是讨厌不起来,虽有点和他凌子寒一样生了张美人脸的缘故,却也不止如此。
公正地说,凌子傲除了总是冷着张脸、神情矜傲以外,实在没什么值得诟病的毛病。
样貌俊美,年少有为,敬重长辈,爱护妹妹,关心下属,慧眼识人,对凌云峰甚至全天下都尽职尽责……虽说人无完人,但凌子傲这份上的,离“完人”差得也不远了。
若说凌子傲近乎“完人”,那在流觞眼里,云舒意就是绝对的“完人”,甚至“神人”、“天人”,随便怎么说,总之就是配得上所有表示赞美的词,万万人中最好最耀眼的那个就是了。
至于懒、娇气、还有偶尔的嘴毒之类的,流觞觉得,正是这些让师尊显得尤为清新脱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啊。
就是这样两个人,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能消解,一定要靠死来解决的呢?
虽然师尊说知道一个人想让你死就行,无须知道他想让你死的原因,毕竟无论什么原因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又何必自寻烦恼。
但流觞还是忍不住自寻烦恼,很想知道凌子傲到底为什么故意让师尊身陷险境。
虽说相处得不算太久,但他了解自己师尊是什么性子,绝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道理会得罪凌子傲,而凌子傲也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害人的人。
想不通就只好不再去想,流觞飞身朝云回峰而去,打算在云舒意嘴里套出点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