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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程景瑞急匆匆的往大堂冲,他听说家里出事了,是从学校跑回来的,却被素梅拦在廊中。
“母亲。”
“景瑞啊,先别去打扰你父亲,这会儿他正在气头上呢。”
程景瑞很是气愤“景泰这次做的也太可恶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一个清白的姑娘,就这么被他害死了!!”
素梅的语气有些不悦“你父亲已经打过他了,还能怎么样?景泰毕竟是他儿子,难不成还让他给香草抵命吗。”
“哼,这个混蛋!!”景瑞握紧了拳头。
素梅放柔了语气“好了,别生气了,你拿些银两到香草家里去,让她家里节哀,然后让管家好好安葬吧。”
景瑞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嗯。”
望着儿子的背影,素梅心里感叹,这儿子啊,还是她生的好!
正午的太阳有些烈,吃过午饭后,莺红在后院赏花,这些花是林怀远专门从外地带回来的品种,知道她喜欢就种在后院让她天天能看到。
莺红摇着团扇道“梅芝,你看这花儿,开的多好啊。”
梅芝笑道“是啊,不过花开的再好看,也不及二夫人好看。”
莺红心里美得很,脸上笑盈盈的“呵呵,你这张嘴啊,就是会说好听的哄我,好看啥啊,老咯。”
“二夫人还正当盛年,怎么会老呢。”
莺红轻笑一声,眼角流露出一丝风韵“好了,回屋吧,天意睡午觉该醒了,我看今儿天气好,你把被子都拿出来晒晒。”
“是。”
两人沿着花台边往回走,远远的就听见天意哭闹的声音,莺红加快脚步走过去推开门,看到儿子正撒泼打滚呢。
“我就要吃生煎包···我就要吃生煎包。”林天意平时就被惯坏了,要什么就必须要得到,不给他就哭闹不止,一副小祖宗的样子,哄他的老妈子愣是没法。
莺红走进屋内柔声问道“这是怎么啦,天意,好好的怎么哭了?”
林天意一看到莺红进来,立马跑过去抱住莺红的腿“娘,我想吃生煎包··我要吃生煎包。”
老妈子叹了口气“二夫人,小少爷吵着要吃生煎包,还非得吃福记的那家生煎,哭闹了好一会儿了。”
莺红瘪瘪嘴“哎呀,不就是个生煎包嘛,梅芝,你上街去给天意买一份。”随即转头帮天意擦擦眼泪“好了好了,不哭了,这不是给你买去了嘛。”
梅芝应了一声,拿了银两就出门了。
在江南,生煎包可是老少皆宜的美味,生煎铺子不少,但最有名的,当属老街上这家百年老店——福记生煎。皮薄馅儿多,咬一口都得冒油珠子,每天来买他家生煎包的人都是来来往往。
梅芝走到铺面,叫了声“小二哥,来一笼生煎,打包带走。”
“好咧~”系着围布的小二哥声音洪亮,冲着厨房喊了声“打包一份生煎~”
生煎还得等等,梅芝只得站在一旁,刚好碰到程家老妈子也来买生煎,这个老妈子是厨房的,以前梅芝跟着二夫人去拜见素梅夫人的时候是见过的。
“小二,打包两份生煎带走。”
小二哥眼尖“好嘞,哟,这不是程家厨房的大管事嘛。”
这一句话,说的老妈子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说“嗨哟,什么大管事,我就一个煮饭婆子而已。”
“呵呵··又是来替景泰少爷跑腿呢?他今儿没去听戏呢?”
老妈子一摆手“嗐!景泰少爷现在可惨咯。”
“哟,这是发生什么事儿啦?”
“哎哟,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往外说啊。”
“您还不放心我啊!”
老妈子凑近了点“嗐,我跟你说,景泰少爷前个晚上喝醉了,把自个儿屋里的香草丫头给糟蹋了,结果香草那丫头性格倔,一时没想开,吊死在景泰少爷房里了!”
“啊!有这样的事儿?”
“哎哟,可不是吗,老爷子气的都动了家法呢。”
“我看啊,这是该罚,都闹出人命了,来,姑娘,您的生煎。”小二哥说着,就把打包好的生煎递给梅芝,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刚才的话已经被梅芝给全听了去。
梅芝拿好生煎包,看了眼还在说着的程家老妈子,就转身急匆匆往回赶。
回到家后,梅芝把生煎包给了林天意,又打发了老妈子,让她带着小少爷去花园里玩儿之后,凑到莺红面前“二夫人,我刚才在福记生煎门口,听到了程家老妈子说···”怕被人听到,她特意凑近莺红的耳朵。
“有这事儿?”莺红一惊。
“我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
莺红冷哼道“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随即打发梅芝下去,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梅芝应了声,便带上门出去了。
莺红一个人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手绢,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这还是她做姑娘家时候绣的,那时候,她就喜欢坐在林子里的石凳上,一边绣着花,一边哼着歌谣,而那时候的顾正峰就为她打着拍子。
一曲唱完,他会拍着掌笑着说“红儿,你唱的真好听!”那时候多好啊,她还是娇羞的大姑娘,他是她的少年郎,就像绣花针与线一样,穿在一起不分离,如果没有那件事,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还记得那个雨夜,雨下得很大,雷声震得人耳朵疼,她伺候过大夫人洗漱后就回屋准备睡下了,谁料门突然被打开,门外站着的,是喝了酒的程家老爷程晋民!!
事后,莺红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她恨,她怨,她打坏一个花瓶,拿起桌上的剪刀抵住咽喉,程晋民慌了神“莺红,你把剪刀放下!”
她怒吼“别过来!程晋民··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程晋民一副高人一等的表情看着她“是,我的确不是人,但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你对你的相好那么忠贞不渝,那你就一剪刀抹了脖子倒也干脆!”他在赌,赌她莺红不敢死!
那一刻,她真想就这样一死百了,至少还能对得起正峰,但她又不甘心,她还这么年轻···
程晋民很快看出了她的心理状态,他带着一副胜利者的表情,慢慢靠近她“怎么?不敢吗!呵呵,莺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现在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嫁给你那相好的吗?你还不如识相点,嫁给林怀远,我这次生意上,需要林怀远的帮助,你放心,林怀远会对你很好的。嫁给他,你就是林家的二姨太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一刻,她的剪刀落了地···
莺红看着手中的手绢,眼泪落在手绢上,又沁进去,罢了,就这样吧。
苏州的夏夜还挺凉爽,草丛里的蛐蛐叫的欢愉。今天是传统水灯节,玉屏问惜言想不想去街上看看,说是很热闹,惜言一听便觉得很是有趣,玉屏让她把桃红带上,又叮嘱她早些回来,便让她出了门。
今晚的月色很美,两个姑娘就这么雀跃的就着月色出门,玉屏说的没错,今晚的老街是好热闹的一番景象,大街上叫卖着各式各样的水灯,有的做成玉兔型,有的做成灯笼型,颜色也很是花哨,桃红显得很兴奋,抓着林惜言的手说“哇!小姐,你看好热闹啊。”
惜言也乐呵呵的说“呵呵,是啊,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那边在卖面人儿。”
“好!”
惜言拿起一个面人儿“桃红,快过来,你看这个。”
“哇,这个面人捏的真好看!呵呵,还有这个!”
惜言望了望侧后方“桃红,那边的水灯看上去很是好看,咱们去买两盏放放吧。”
桃红一听来了劲儿,赶紧跟着惜言过去。
惜言看到小摊上摆着几盏莲花形状的水灯,很是喜欢“诶,桃红··你看,还是莲花形状的,真好看。”
桃红笑道“小姐,每年莲花形状的水灯是最多的,有啥稀奇的啊。”
惜言看着水灯,说道“我就是觉得··今年的莲花水灯,特别好看。”
桃红轻笑“呵呵,好吧,小姐说的是。”
惜言付过钱后,两人朝河边走去,买了水灯,自然是要放的。走到河边的时候,桃红惊呼“哇!小姐,好多水灯啊,好漂亮啊!”
惜言也被眼前的美景看入了神,夜幕下,平静的河面泛起波澜,推动着一盏盏的水灯,月色照着涟漪,水灯的光亮把河面装扮的无比漂亮。
“诶,小姐你看,还有人在船上看灯,呵呵,感觉肯定不一样!”桃红的声音打断了林惜言,她顺着桃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乌篷船荡漾在水面,船头上站着的男子身影倾长,月色照在他身上映出柔和的光线···许辰亦!是他!
惜言的心跳加快,面色有些微红,她转头对桃红说“额··桃红,我想自己走走,你先回去吧。”
桃红不知所以的回过头来“啊?这怎么行!”
惜言有些着急“哎呀,你就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走走,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桃红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只得答应“那···那好吧,小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去啊。”
惜言点点头“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今晚的月色真美,温婉如水,映照在河面上,月影婆娑,船夫荡起船桨形成涟漪,慢慢推开月影,河灯通明,顺着河水往下而行。
许辰亦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有些感触,他转头问船夫“船家,这里每年都放河灯吗?”
年长的船夫穿着大褂,光着膀子,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是啊,您是外来的吧,每年这里都会放水灯,大家都图个吉利。”
“嗯。”许辰亦点头。
忽闻岸边女孩儿的声音远远传来“许老师··许老师··”
许辰亦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岸边上的林惜言一席鹅黄色装容,神情雀跃,桃腮带笑的冲他招招手“许老师,我在这里啊,呵呵。”
许辰亦轻声道“船家,把船靠岸吧。”
“好咧!”
船身缓缓靠岸,惜言笑盈盈的望着船头上的许辰亦“许老师,好巧,你也来看水灯吗?”
“嗯,是啊,看今晚月色不错,就出来赏月赏灯。”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添了一抹柔和。
惜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他轻笑点点头“上来吧。”随即向她伸出手“手给我,我拉你。”
惜言看向那只手,他向自己伸手,他的手指修长,在月色下显得很白,惜言轻轻把手放在许辰亦掌中,那是她第一次触碰到他的手指,有些微凉,在她把手交到他掌心的时候,惜言听到了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
许辰亦稍微用力,惜言顺势上了船,船夫晃动船桨,船身再次缓缓驶入河中央,惜言看向河面,感叹道“哇,坐在船上看水灯,果然跟在岸边看是不一样的。”
许辰亦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河灯通明,如天上繁星落入人间,他轻轻一笑“呵呵,是啊,这样的月色,配上这样的水灯,到真是诗情画意。”
惜言很开心,仰起头来“呵呵,这时候,要是有酒,就更配这样的景了!”
“你会喝酒?”
她摇摇头“不会,不过··我欣赏的诗人,倒是个喜欢喝酒赏月的人。”
“李白?”
“是啊,呵呵。”惜言的笑声很是爽朗,这样的月色和美景,让她忍不住想起那首将进酒。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她的开心感染了他,他接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她接“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亭。”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呵呵呵。”她像是一只雀跃的小麻雀一样,笑的眉眼弯弯,让他有些失神。
惜言并没有发现,她歪着头问“许老师,你也喜欢李白吗?”
许辰亦看向她,眼神柔和“喜欢,李白崇尚个性的自由和解放,所以,他的诗大多是潇洒随性的。”随即笑笑“呵呵,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会喜欢他的诗。”
惜言认真的点点头“嗯,我很赞同他的想法啊,我们不应该只拘泥于环境的束缚,我们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
许辰亦有些赞赏“你的想法,倒是跟西方人挺像的。”
“真的吗?”
他靠近她坐下“嗯,西方更注重人内心的自由,比起中国传统文化,他们更注重人性的自由和平等。在他们的宗教信仰里,会感恩上帝赐予人们的一切和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
惜言觉得很是新奇“啊?那他们岂不是很幸福?”
他看向她,温和的笑笑“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幸福吗?”
许辰亦嘴角上扬的样子很是好看,惜言不免有些脸红“呵呵,也不是啦,我也挺幸福的,我现在觉得···”她偷偷看向他“很幸福···”
他的笑容更加深,眼神也有些迷离··
“对了,许老师,我买了水灯,你跟我一起放吧。”
“好。”
惜言拿起水灯,用火柴点燃灯芯,她靠近船头的时候,许辰亦有些担心,轻声嘱咐她小心,惜言一手撑着船头,一手拿着水灯,身子缓缓往下,把水灯放入河中推向远方。
她感叹道“好漂亮啊··”突然手上一滑,还好许辰亦手快拉住了她。
惜言惊魂未定“差一点就掉下去了。”
他轻轻拉她靠近船舱“小心一点,来,别站边上了,很危险。”
惜言脸红红的,唤了声“许老师。”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惜言轻轻低下头“没什么,我们看水灯吧。”
他不再说话,转头看向那一盏盏水灯···惜言偷偷望向他,心里轻声在说“许辰亦,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船夫依旧晃动着船桨,船桨溅起水花推开水面,远处的夜空升起一盏盏孔明灯,点亮了夜色,惜言指向夜空“诶!许老师你看··孔明灯,好多孔明灯啊”她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许辰亦被她感染了“嗯,好像是那边桥上有人在放。”
惜言有些动容“哇,真是太美了。”她转头看向他“你说是吗许辰亦··呃··”她叫他许辰亦,而不是··许老师!此刻,许辰亦也是一愣。
她尴尬的看向他,有些难为情,他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缓解了她的尴尬,她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情意。
船桨再次推开水面,打破平静荡起涟漪,就如惜言此刻的心情一样不平静,她的内心如山泉迸发那样激烈,又如烙铁一样炙热,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吟唱着,翻滚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一刻,我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我喜欢他!我喜欢许辰亦!”
夜色浓郁,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船夫把船靠岸后,许辰亦先下去,然后伸手拉了惜言一把,他轻声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惜言轻轻点点头。
夜色中的小巷显得很是安静,月色把两人的身影照的很模糊,草丛里有低低的虫鸣声,这样的气氛让惜言有些紧张,她轻轻的开口“许老师···”
“嗯?”
“我可以···跟你借那本《战争与和平》的书吗?”她努力压制住紧张。
许辰亦的声音很温和“嗯?那本是没有翻译过的,能看懂吗?”
惜言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不懂,但就是好奇··想··看看。”
许辰亦想了想,轻笑道“好吧,那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拿吧。”
惜言很是开心,眼睛笑的弯弯的“呵呵··嗯,谢谢。”
她的笑容让许辰亦有些动容,他快速的躲开她的目光,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没办法,只能继续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许辰亦轻轻打破沉默“最近··最近我给你讲的内容,都有记下吧?”他像是在可以找一个话题一样。
惜言的脸红扑扑的,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着头说“嗯,我都记下了,都是许老师你讲的好···”惜言把衣角拽的很紧,她并不想让他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