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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夜色,漆黑如墨,感觉一场夜雨随时都会落下。
门房撒腿就跑,晃荡的灯笼照着他惨白的脸色,一挨进入内宅,他就声嘶力竭地喊道:“老爷,大事不好了,皇城司拿着刀来抄家啦!”
声音在夜色中回荡,蔡府内宅一片大乱。
“什么?”
蔡京正躺下准备睡觉,听闻后大惊失色,掀开锦被就跳下床来,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他外衣也不穿,披头散发就往外跑。
政变!
绝对是有预谋的政变!
除了政变,他想不出有任何可能。
篡位者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官家恐怕已经被囚禁了,现在是来解决他们这些宰执重臣。
究竟是谁?
向太后?
亦或是哪个王爷?
蔡京有些心悸,更感觉到凄惶无助,宰相的位置还没坐稳,就要被踢下去了么?
内宅传来沸腾的人声,蔡府家眷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担忧绝望。
都抄家了!抄宰相的家!这罪该有多大?
……
大院。
半盏茶时间后,里面跌跌撞撞地奔出一个人,正是蔡京。
蔡京看着前方那道俊逸的身影,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是赵明诚!
那没错了,一定是赵挺之背叛了!投靠了篡位者!
灯火下,蔡京突然苍老了几分,那儒雅的面上,是一道道刻满了沧桑的霜痕,他愤慨道:
“官家待你赵家如何?竟敢行谋逆之事,你们就是豺狼!还不速速醒悟,现在回头还不迟,随老夫去营救官家!”
话音一落,赵明诚愕然。
身后的护卫也目瞪口呆,主家要造反当逆贼?
顷刻间,有人持刀的手就在发抖。
这时,蔡攸惊慌失措跑出来,鞋子都丢了一只,见这阵仗,嘶哑着嗓音颤声道:
“你赵明诚欲谋废立耶?”
不怪他有这个想法。
而是。
敢持刀进宰相府的,只能是皇帝。
而他下午才陪官家踢完蹴鞠,晚上官家就派人来缉拿抄家?
怎么会!
唯一的可能就是,龙座上换人了!
赵明诚紧盯着蔡攸,面上冷冰冰地问道:“谣言是你说的?”
蔡攸骇然:“什么谣言?”
赵明诚大声喝斥:“科举舞弊。”
蔡京:“???”
蔡攸:“???”
赶来的蔡府家眷:“???”
角落里的蔡婉:“???”
场中鸦雀无声,蔡家众人难以置信,感觉到非常荒谬。
持刀闯宰相府,就为了这事?
他疯了?
还是脑子烧坏了?
“岂有此理!”
蔡京脸上阴郁异常,勃然大怒道:“赵明诚!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赵明诚不接话,缓缓上前,依旧目视着蔡攸,寒声道:“是不是你。”
蔡攸先是惊愕,随即又无比愤怒,咬牙切齿,脸涨得通红,大声道:“来人啊!律法有言,擅闯民宅可直接打死!”
话刚说完。
啪!
一记清脆的声音响起,蔡攸的脸上显出通红的五根手指。
啪!啪!啪!
赵明诚抡足了劲,又狠狠甩出三个大耳光,直把蔡攸拍倒在地。
“畜生,你放肆!”
蔡京眼底燃起了火苗,手指着赵明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一群家眷就要围上来,赵家护卫当即拔刀相向。
还没等蔡攸爬起来痛骂。
陡然间。
赵明诚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向前猛然一刺。
“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指桑骂槐说完这句话,赵明诚似无意瞥了蔡京一眼,便转身离去。
经过护卫身旁,他低喝道:“跑!”
因为他动作隐蔽,等赵明诚走出几丈外,蔡府众人才发现蔡攸手臂插着一个匕首,袖子上鲜血淋漓。
蔡京怒发冲冠,大喊道:“居安!居安啊!快,快,拦住这个畜生!”
……
府门外。
柳树下的吴用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转来转去。
赵明诚领着众护卫一口气跑出蔡府,吴用还没开口,就看见后面追着几十个蔡家护卫。
他赶紧跟上队伍,气喘吁吁问道:“主公,你……你……你找蔡京算账了?”
赵明诚边跑边随意道:“我没这么傻,也就给了蔡攸一刀而已。”
找蔡京?那就是以下犯上了。
把怨气发泄到他儿子身上也一样。
一刀而已?
吴用呼吸一滞满脸骇然,喃喃道:“太疯狂了!太疯狂了!这就是京城官二代的生活么?有够恐怖的。”
约莫跑了一刻钟,见蔡府护卫没跟上,赵明诚摆手让自家人慢行。
旋即便问着身旁:“深意可知道了?”
就算身临陷境,吴用也不忘卖弄,他捻须道:“何其简单?眼下赵相公跟蔡文长争权夺利,蔡文长背后来这一手,摆明就是欺压咱赵家,主公这是亮剑反击!”
说完一副得意满满的样子,自认为瞧透了主公的心思。
赵明诚淡淡道:“还不错,你能看到第三层,可我的想法在第五层。”
“哦?”
吴用迷糊不解,还有更层次的深意?
赵明诚斜睨着他,缓缓道:“自污。”
吴用一怔,旋即就是震惊。
是了!
主公以前名声大无所谓。
可现在是省元,已经取得进士资格,接着就要踏入官场。
身份由士子转变成士大夫。
一个士大夫名声太好,会不会遭到皇帝忌惮?
答案,一定会!
同是官家亲信,作为太监,童贯梁师成等人不需多说,被人唾弃的货色;而蔡攸朱勔名声也不太好,唯独主公。
名声近乎完美!
而经过此事,主公的名声必将一落千丈。
宰相是天下读书人的领头者,私闯宰相府,还伤人了!
那在世人眼里,主公就是个冲动蛮横,不知收敛的狂士,一个德行有缺的人!
想到此处,吴用毛骨悚然,看向赵明诚的目光有一丝惊惧。
深不可测,太有心机了……
……
赵明诚游览着东京城繁华的夜景,心中非常平静。
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在中国官场上这句话体现的特别明显。
如果想让别人重用,那么你就必须有把柄抓在别人手里让他们放心,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要想拿下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才会放心大胆的任用。
细想一下,这与儒家提倡的完人思想几乎是背道而驰的。
所以说,做官跟读书。
是两个样。
当初艺术家的那句话——“蔡家女只能做妾。”
当真是随口说的?
恐怕是深思熟虑后的帝王术!
要知道,就因为这句话,蔡家跟赵家结仇了,两个宰相因此龌龊不断。
能在一众皇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艺术家也是个心机boy。
……
翌日清晨,朝野震动!
东京城的街头巷尾无不对此事议论纷纷,持刀入宰相府,刺伤宰相嫡子!
这个赵明诚,是疯狂了!
蔡家直接在宣德门叩阙哭闹,书生士子在酒楼茶肆大声抨击,义愤填膺指责赵明诚,甚至直接破口大骂,唾沫横飞。
无数的弹劾奏章从御史台飞出,皆在“围攻”赵明诚。
这事,太太太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