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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堂得到秋妹的回答,再次认真的对她说“那我走了,我回来之前,别再哭了行吗?”
秋妹抬头泪眼朦胧的盯着阿堂,片刻,才明白阿堂的我走了是什么意思,哭意又再度袭来,但是她使劲的点了点头,脸上因为强忍着哭意变得有些扭曲。
阿堂起身,跨出堂屋,步履平稳,却似有千斤重石绑在双脚之上。
不知何时,村里的男人们已经准备好木板、麻布、绳子等一系列东西等在屋外,此时,14岁的阿堂,双肩单薄,身形瘦小,却在这一刻迅速成长,变得沉着坚毅,站在不远处的大人们看着阿堂一步一步走近,往日的跳脱、青涩荡然无存,内心不禁都跟着一阵酸涩。
秋妹、阿妈、阿公走到门口,目送阿堂的离去,啪啪啪几声手电筒打开的声音响起,几束光照向前方,人影越走越远。
族老披着一件棉衣在家人的搀扶下走进来。
“族老,您老这么晚怎么还来,明天一早休息好再来也行啊。”阿妈抹了一把眼泪,赶紧拿个凳子给族老坐下,又往炭盆里加了些木炭。
“唉,族老,辛苦您了。”阿公带着沙哑沉重的声音问候族老,接着又狠狠的抽了几口土烟平复自己的心情。
族老转头看着阿公,眼神带着怜悯说“人已经这样了,要认。接下来好好的先把事情办了,秋妹阿爸是在外头去了的,今晚得在村东头搭个棚,拿只公鸡守在那,摆些香纸拿些衣物,我过去先叫魂,棚搭好了叫人过来叫我。”
“诶,族老,您先回去歇一会,一会我去叫您。”阿妈眼角又流下几滴泪,用衣角擦掉后赶紧回答族老。
族老来了之后,阿妈又去敲了几家大伯家的门,请人家过来帮忙搭棚,早已经过来的几家本亲大伯大哥已经扛着木板木头过去。
请完人,秋妹和阿妈也过去帮忙递木板木头,阿奶阿公在家准备些吃的,阿奶依然边干边抹着眼泪,几个帮忙的伯妈让她休息,只要告诉她们菜和米放哪里就行了,阿奶不愿,固执的要一起干活。
漆黑的夜,天空没有一丝亮光,分不清现在已经几点了,一群人忙忙碌碌的搭棚,秋妹和阿妈因为搭棚总算暂时忘记了悲伤。
棚搭好后,阿妈把拿来的炭盆放在搭棚门口,鸡栓在一边,就和秋妹打着手电筒去请族老。
族老走进大棚,四周看来下,点了点头,然后交代道“那几个木凳过来,一会人来了垫高些,不能着地。衣服带来了吗?”
“带了,阿妹,拿出来给族老。”
秋妹赶紧从布袋里拿出阿爸的衣服,手在触摸阿爸衣服的一刻,眼泪又不听使唤的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族老接过衣服,抬起另外一只手摸着秋妹的头发。“好好的,还有你阿妈阿奶他们在,别让你阿爸去了也担心。”
“嗯。”秋妹忍着心痛,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炭盆里烧上纸钱,点上香,插在大棚门的两边各三炷。族老拿着公鸡念念有词,绕着大棚转了一圈,然后又把鸡栓回大棚门口,作为保护大棚不被游魂占领的“守护神”。最后族老烧掉秋妹阿爸的衣服开始叫魂,让阿爸的魂魄先回归。
族老唱了一遍招魂咒语后,让秋妹和阿妈朝外大声喊阿爸回来。秋妹看向远处,充满寂静、黑暗,还没开喊泪先流了下来,哽咽着大喊“阿爸,回来吧!”
一切事毕,阿妈请来帮忙的人吃了些东西,大家就各自先回家休息了,秋妹阿妈返回大棚,点起一根白色蜡烛继续烧纸钱。
很快,村子归于平静,秋妹有些呆愣的和阿妈烧着纸钱,旁边公鸡趴着偶尔发出咯咯叫声,谁都没有再说话。
烛舌跳动,大棚忽明忽暗,印出两个蹲着烧纸的人影。
天亮之前,远处传来人讲话的声音,秋妹和阿妈心里同时一颤,快速走到大棚门口,忽然旁边的大公鸡一声鸣叫,紧接着又是一声。
阿妈忍不住哭了出来,队伍越来越近,秋妹拽着衣角的手越来越紧,没有哭声,只任凭眼泪静默流下。
四个大伯两前两后的抬着阿爸率先进来,木板之上盖着一块麻布,麻布上印出一个人形。阿妈大喊阿爸,抚着胸口大哭,秋妹此时看着麻布印出的人形,越看越不相信那是阿爸,阿堂走进来,去扶住阿妈,看向麻布一言不发。
四个大伯摆放好阿爸,走到前面分别给阿爸烧了些纸钱,上了几炷香劝慰了几句就回家休息去了。
秋妹一步一步上前,踌躇着,想要往前拉开那块麻布又害怕拉开,她抬起手,似有千斤重。她还是拉开了那块麻布,缓缓地,阿爸的头发阿爸的脸就露了出来。
“阿爸。”秋妹轻唤一声。阿爸头发有些凌乱,脏脏的,脸有些黑,但可以看到有被人用毛巾擦拭过的痕迹,他双眼紧闭,似睡着了一般。
“阿爸!”秋妹又喊了一声。阿爸依然沉沉的“睡着”。秋妹用手触摸阿爸的脸,一股冰凉从指尖传来,秋妹仿佛被针扎般弹回了手,这一刻,她确定阿爸已经死了。哇!大哭起来,阿妈跌跌撞撞两步跑过来把她拉入怀中安抚,一起大哭起来。
阿堂走过来,又重新把麻布盖上,站在一边不言不语,但是两行泪水不断流下来。
他像个男子汉一样把阿爸接回来了,但此时,他的世界也如同家里人一样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