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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千千之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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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雾气缭绕,青色纱幔在风中轻轻飞舞。

    一切静得仿佛置身虚幻。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鹤唳,声音掠过阁楼,逐渐远去。

    楼中氤氲的水雾也好似被风吹动,断断续续地破碎,然后随之一点一点消散。

    须臾,只见一抹妖红的火光在残雾中陡然炸开,一股灼热的干风随之猛烈刮来。一下一下地,热气狠狠抽开那些飘摇的青幔,已有直冲面门之势。

    紧接着,火爆声乍响,伴随着一阵阵浓重的焦炭味,浓烟扑面而来。

    噼啪噼啪,一声一声。

    火舌炸裂,烈焰吞吐。

    青幔被熊熊烈火燃烧着,大火卷起的热浪攀上房梁,妄图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炙热席卷而来,无尽的绝望在蔓延,浑身战栗,迎着烈火焚身。

    “不要……不要……”

    谭千令紧紧抱住头,神情异常痛苦,她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仿佛是那溺水的人,拼死抓住那根救命的芦苇,可那根芦苇又在顷刻间断掉。

    是无限的煎熬与绝望。

    “谭千令,你怎么了?”南宫珏眸光霎时一沉,当即一把扶住她,将她紧紧护入怀中。

    “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谭千令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她猛地抓住南宫珏的衣襟,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原本清润明亮的眸中,此时正溢满了无助与绝望,眸光顿生灰蒙,像极了颓败的夜色。

    这种眼神,恍如隔世,却近在咫尺。

    南宫珏心中猛然震动,心脏也剧烈地收缩着。

    他年少时的明媚不该如此。

    她的眼眸该是永远澄澈、永远清明,才对。

    “念念,我在。”

    南宫珏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嗓音低沉而柔和,像和风轻抚,微雨轻斜。

    想来更多的是心疼吧。

    也许是南宫珏的话起了作用,谭千令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魔怔似的抬头看了一眼南宫珏,手不知不觉地抬起,朝他脸抚去,又在快触及他鬓角的那一刻,倏然放下。

    她杏眸微垂,倏然一笑,抬头看他,满是自嘲,“有些事是过不去的,南宫珏。”

    一语毕,谭千令毅然拂开南宫珏护着自己的手,果决转身掀帘而出,冷淡地朝车夫喊道:

    “停车。”

    车夫被惊扰,但并不为所动。

    谭千令冷冷地看着车夫,再次重复刚才的话。

    “陛下……”

    “停车。”

    车夫正想出言请示,便听见南宫珏平静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车夫接到命令,很快便将马车停了下来。

    谭千令轻身一跃,跳下马车,决绝地拂袖离去。

    徒留这寂静的街角,冷落的余晖,以及那凄凄嘶鸣。

    彼时人远千里,此时物似人非。

    ——

    檀香浅浅,一截灰落。

    醇厚的酒香入鼻,甘冽的酒水入喉,口中却是浓烈的苦涩。

    “谭公子忽来寻妾身,便只是为了在此借酒消愁?”沈知吟素手轻拨灯花,轻笑着道。

    谭千令未语,只淡淡撇了一眼杯中清酒。

    “谭公子是个不喜沾酒的人,平日里也不许他人带着酒气来扰妾身,如今倒是稀奇,自个儿来了个新鲜。”沈知吟缓缓起身,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是在下糊涂了,沈姑娘身怀六甲受不得酒气。在下万不该来此饮酒的……我这就走……”谭千令顿时醒悟,飞快起身作了一揖,当即便要离开。

    “借酒消愁愁更愁,谭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谭千令脚步顿了几顿,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明日事多,饮酒误事。这酒回去也不许再喝。”沈知吟转身提醒道,“当局者迷,不可妄下定论。”

    “好。”谭千令回眸,对她莞尔一笑,“多谢沈姑娘的提醒,在下明白了。”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沈知吟语气笃定,“我信你。”

    “承蒙信任,在下自当不负。”谭千令掷地有声道。

    “字画的事……”

    “令尊的字画在下会好生保管的,沈姑娘且放心,待我查出此中玄机,定会完璧归赵,亦会毫无保留地告知姑娘你。”

    “然,感激不尽。”

    沈知吟欠身,目送她离去。

    入夜微凉,户外隐隐有寒气袭人。因夜起春露,空气便也是湿冷湿冷的,带了些许潮青味。

    府卫见谭千令从房中出来,便迎上去为她覆上薄披。

    谭千令边走边轻声问:“那日让你去打听的事可有消息了?”

    “属下已查明那人底细。”

    “如何?”

    “并无可疑之处。”

    谭千令点了点头,望向远处,旋即道:“回屋细谈。”

    派了人紧盯着屋外的动静,谭千令才放心与宫承细谈了起来。

    从宫承的多方探查得知,那个当初派小内侍传唤她的不夜侯,确确实实是来自北朝的谋士,行踪也未有丝毫可疑的地方。

    大抵不过是不受北朝器重,壮志难酬,辗转投身南朝,受南宫珏所器重,遂而一展宏图。

    虽年事已高,但智谋过人,对朝中形势、邦国之争的见解颇深,深谙纵横捭阖之术、兵家之道。

    经北朝密探确认,此人是土生土长的北地人,在北朝沉浮多年,屡遭冷眼轻视,对北朝的统治者心灰意冷,才毅然南下投奔南朝的。

    如今南北形势有所缓和,更有南强北弱的趋势,南宫珏的眼光以及不夜侯的才智,可见一斑。

    谭千令沉吟半晌,指尖轻点桌沿。

    看来,不夜侯此人的来路不假,这条线怕是要废了。

    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查错方向了?

    设局的人到底想把她引入何处?

    那场大火到底牵涉了多少争斗?

    她爹……

    咚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打断了谭千令的思绪。

    “何事?”

    “主子,贵人拜帖。”门外下人回道。

    谭千令起身开门,接过下人呈上的书帖,摸了摸帖子的材质,随即打发了送贴的下人。

    自己便关门于烛下细看,她翻开拜帖,帖上笔墨清浅,字迹隽秀。纸张还透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馨香沁人。

    晗玉公主璇璎敬拜——

    常念少时之谊,特此致帖一叙。

    明日若有闲暇,望君莫辞。

    ……

    璇璎小公主……

    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