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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锦手上捧着的白水羊肉这时候真是帮了她大忙。
士兵们看着这个女人手中捧着的是盘子，戒心就放下了一半。
“你是哪里的仆人，有什么事情？”士兵询问卓锦的声音比较轻，大概是由于距离王帐较近不得喧哗吧。
“攃丽姑娘让我送的。”卓锦声音很小声，道：“凉了。”
“你去那边换一份吧。”士兵指着帐篷靠中一点的灶台。
卓锦把凉了的白水羊肉按照厨娘的指示重新倒回了锅里，厨娘又给她舀了一份放到她带来的盘子里。这个厨房做的白水羊头说是白水，可明显在大锅里能看到草原难得的香料。
卓锦端起还在冒着热气的盘子，她一眼就看到羊肉上有一粒煮变色了的藤椒籽，这可真的是个稀罕物件。
藤椒产自与中原王朝西南接壤的茂庭国，产量稀少，京都里的皇宫和少量的达官贵族能通过特殊渠道获得。北境诸部的生活物资通常是由同城为中转采购，藤椒这种稀罕的香料，无论是同城的官方记录，还是卓家的私下放行，在卓锦的印象里都没有出现过。
在瀚谟王帐的小厨房出现了茂庭国的藤椒，之前的暗桩却没有报过瀚谟部和茂庭国有往来。藤椒不是卓锦担心的物资，茂庭国的铁矿资源十分丰富，这些年茂庭又出了多位铸铁大师级别的艺人，他们打造的寒铁刀、弩箭头、银枪头等生铁武器具有轻巧灵便又锋利无比的特点。更重要的是，茂庭国位于西南瘴气之地，辖地内产出各种毒物，传闻他们的铸铁艺人将萃取毒物和武器制造相结合，炼造出自身含毒的武器。传闻中若是被这种武器伤到，即使是很小的伤口也无法愈合，最终会伤口溃烂而亡。
这几年无论是中原王朝还是南朝都在向茂庭国求购生铁和武器，传闻中自带毒性的武器，卓锦没有见到，也不相信真的存在这样的武器。但茂庭国的生铁和常规兵器现在都已经成为中原王朝的战略储备资源了。
中原王朝对北境诸部的控制手段除了军事阻吓，更重要的是控制他们食盐、茶砖和生铁的采购。同城守备军常年在暮隘和青峻峡设有商贸关卡检查往来贸易的物资，就是为了限量供应北境诸部，让他们没有足够的力气和武器给中原王朝添乱。
虽然说在某些势力的默许下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小规模走私行为，甚至在更西边的曼拉、土库还存在着一条非常艰险的走私道。但是总的来说中原王朝是很好的控制着北方诸部的物资供应。
藤椒在王帐厨房的出现证明了瀚谟部与茂庭国的联系，能够运来藤椒，就能运来生铁和兵器，这条走私线必须给他们断掉。
“囊囊还想要些瓮烤的山鸠。”卓锦心生一谋，自己不知道那个是脱脱的帐篷，这天天送饭的人总该知道吧。
厨娘瞥了她一眼，这样卓锦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不够娴熟的语言惹人怀疑。但厨娘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让身边帮厨的年纪更轻一点的小厨娘把炭火瓮中的烤山鸠盛了一份出来。
有了这份烤山鸠，卓锦一个人就没有办法端起两个大盘子，小厨娘很踊跃的要帮卓锦送，大约觉得能讨到些赏钱。卓锦端着冒着热气的羊肉，跟在小厨娘的身后正大光明的走了出去。
人生最怕是多舛，刚出门没两步就又遇到尔缇诃身边的那个凶悍的丫头。她看到跟在小厨娘身后的卓锦就气势汹汹地迎了上来，吼道：“让你在门边等着，你还敢跑？”
她的气势把小厨娘吓了一个激灵，卓锦害怕事态扩大也不敢言语。
可那丫头却不依不饶，一直很大声地训斥着卓锦。看到小厨娘手中的烤山鸠，话里话外又开始编排小厨娘，说厨房里的山鸠也想变凤凰。这小厨娘也是个草原暴脾气，听到这个小丫头敢编排自己，猛地一下把手中捧着的盘子摔倒了小丫头的脸上。
小丫头一怔。
估计她没想到一个下等的厨娘敢往得宠囊囊的丫鬟脸上砸山鸠吧。
小丫头扑到小厨娘身边想要与其扭打，可厨娘毕竟是买力气的工种，这场扭打瞬间变成了挨打。小丫头大声叫嚷起来！
本来这种下人打架的事情，巡逻的士兵是不管的。但是他们打架的地方离王帐实在太近，巡逻的士兵大概是怕惊扰到王帐里的贵人，马上就过来将她们分开，并且呵斥了一直在大声叫嚷的小丫头。
小丫头的脸被小厨娘狠狠地扇了好几巴掌，加了彩绳的辫子也被扯得七零八落。反观小厨娘除了衣服被扯皱了，好像没有什么损失。
本来事情已经平复了，小厨娘准备回厨房再端一份烤山鸠，可从临近的帐篷出来一个体面的婆子，婆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尔缇诃的丫头”瞬间就又抖了起来。她朝着婆子跑去，还没到身边就扑到在脚下，抱着婆子的腿就哭诉自己挨了打。
婆子示意丫头们把她拉起来，她也不起来，就在地上撒欢似放泼，这一幕让卓锦觉得不管是北国草原还是中原腹地，后宅女人们的手段都是一致的——遇到比自己弱的就往死里欺负，遇到比自己强的就去找靠山撒泼打滚，要是没强的，几个弱的就联合起来玩孤立——卓锦实在不屑于玩这种小把戏。
那个婆子应该是个特别有身份的仆人，小厨娘见她出来就跪倒在地，卓锦见状也捧着盘子连忙跪下。
婆子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怎么回事，尔缇诃的丫头就坐在地上，边哭边恶人先告状。
“先是那个婆子……”尔缇诃的丫头小嘴叭叭叭的七分真、三分假的编故事。
“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跪着的小厨娘一直在为自己辩解。
跪在小厨娘身后的卓锦在她们热闹的吵架声中，反而心情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她的思路甚至开始想自己明明还有两个月才满二十五岁，怎么就已经成草原上的婆子？然后思绪竟然跳转到二十五岁这么大年纪如果不入宫，再嫁人该嫁给谁？自己拖到这么大，家里怎么不催婚，但是好像卓家没有催婚的习惯，卓峰哥哥都快而立了，除了一次不成功的议亲，于亲事上伯父就再无安排。
正在想着，忽然跪着的卓锦觉得一个影子窜了过来，把她头顶的阳光都挡住了。
“就是这个婆子！就是这个婆子！”那个影子似乎用手在指着自己，说：“欸，嫲姆问你话，你又开始装聋子了是不是？”
不是卓锦故意装聋，是刚刚神游真的不知道那个嫲姆问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