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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真实的,那么说出口后这个世界就是虚假的。虚假的世界中,我也便是虚假的。
也不知道幸或者不幸。这个世界还是崩溃了。
那如果我是虚假的,说出口的会不会是真实的呢。
扎伊普冷静地思考着,俯瞰这座没人的城市。
他悬浮在空中,他的脚下是一处尚未修好的轻轨站。支架搭起小小的蓝色大棚,水泥混乱地放置在空地上。只是刚起步在修一扇通往轨道的玻璃门,玻璃门紧闭着,布满灰尘。
那扇门后面的轨道被蓝色大棚遮掩住,也不知道是不是修好了,通往哪儿。
这个小世界的事情,大概也跟他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但是那个未完成的轻轨角落,就像豪言壮志激情演讲到一半突然被抛弃的小孩,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衣角。
夜空被扎伊普射下了九颗行星。死亡般窒息安静的天色,深邃的黑色,渐渐出现涟漪的波纹。
大概是从奇点开始的,泛起阵阵时空的涟漪,旋转着。这座无人的城市也跟随着旋转。扎伊普就这样置身事外,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城市被卷起,就像一串冗长的展开式被积分变换成简洁的数字。
还剩下什么呢,他仿佛回到了一个安静的梦境。
我快要被消去记忆了吧。
这时被理智强行剥离的万千情感终于能像海啸一样,火山一样爆裂而出。
十个太阳,被认错的大羿,疯狂的老人,被钉在广场烧死的人。
还有光。
所以这种种的迹象,层层迷瘴。虽然我未曾触及那些领域,却奇怪地拥有极强的接收能力。
我到底,是谁?
“扎伊普。”
扎伊普猛一弹射从椅子上坐直。听到宿周在喊他,迷糊地转过头,却觉得自己脸上有奇怪的触感。
“你哭了。”
宿周递给他纸,扎伊普才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擦掉脸颊的泪水。
“我怎么哭了啊?而且不是做测试吗?我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这个测试与脑电波相连接,或许会造成紊乱。不过别担心,不会对大脑有什么影响。”
“那你们岂不是可以用这个随意篡改别人的记忆咯?”
扎伊普想到前不久本子上自己记录的零散词语。明明是自己的笔迹,却一点都想不起来那时候的心理活动。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大脑是最复杂的结构。”
宿周面色淡淡,明明是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却漂浮着清晨薄雾的凉气。
扎伊普并没有察觉到宿周的变化。他询问自己的测试成绩,毕竟还是有些少年人的好奇。
“通关用时整一个小时,恭喜你,创造了新纪录。”
新纪录?
扎伊普听闻回答,敏锐反问:“新纪录?还有其他人做过?”
“是一个秘密的群体。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加入进去。”里边还有你的父母。
宿周对扎伊普格外耐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场主的架子。迟钝的扎伊普总算察觉宿周情绪不对,神情恹恹。他从来不擅长安慰别人,只好小心翼翼询问:“您......还好吧?”
“没事。”宿周调整好情绪,“就是我有点累了。”
太累了。
累到甚至提不起精神送扎伊普回家。
同扎伊普告别后,宿周锁好图书馆的门。整个人恍恍地在街上幽幽游荡。此时已经夜禁,除了几个疾驰的录点者,带走一阵闪烁着蓝色信号灯的风,似乎并没有什么生机。
他现在能感觉到身后有双眼睛监视,或者也算是审视一样盯着他,却提不起力气像往常一样甩掉那眼睛。
也许直到现在宿周才会明白,这里到处都是蓝色的信号灯,也到处是监视的眼睛。
他想起羊皮纸上大祭司的回复。
[这是程序的一部分?]
[是。]
宿周抬头,看着这个无人的城市,又看着明亮的月亮。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
之前是没有的,以后也不会有。
这座城市并没有星星的概念。
一切都被笼罩在巨大的眼睛之下,摆脱不开了。出生之前就已经被深深缠绕上束缚的蜘蛛丝,随着漫长悠久的时间扎进了身子。
绝望到极致是什么感觉?
整整破碎的空洞。
宿周在这种碎到掉渣的空洞中,流浪到天鸣塔的门前。
黑袍大祭司一如既往等着他,像看着自己在外闯荡,却被打击到一蹶不振的孩子。
“宿周。”大祭司叹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小孩,虽然自己看着他渐渐长大,但成长的过程中,少不了会在他们之间建立一堵厚重的宿命般的墙。
“我以为至少,能改变什么。”
“最起码能证明我自己,会有自己独立的意义。”
宿周像一个翻箱倒柜找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痛苦地抱着头,躺倒在大祭司的脚下,就像以前一样。
宿命。
去他妈的宿命。
“你要进去看看诺茨吗?”大祭司轻抚他乱糟糟的头发。
宿周哭不出来,他的眼泪早就被某一场滚滚烈火烧到干涸。他苦着嗓子,艰难地说:“不用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之前,也这么尝试过,让扎伊普进行图书馆测试吗?”
沉默许久后,他问大祭司。
他感到大祭司安抚自己的手停滞片刻,便已有了答案。
“......我知道了。”
宿周现在莫名有些想笑,他张大嘴巴试图发出笑的口型,最终却只能嗓子里断断续续冒出不受控制的干呕声。
寂寞的夜行生物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宿周被这种声音牵扯回了神。他从冰凉的砖石上站起来,慢慢整理好自己乱七八糟的衣着。
“我去七芯场了。接下来的蚊虫真是烦人。”
大祭司看着这个孩子马上恢复了平日温和的表情,向自己行礼道别。
大祭司扯扯帽檐,将自己包裹在阴影之下。这是他的一个奇怪癖好,似乎格外害怕一切光亮,不论是阳光还是人造光。所以天鸣塔也没有什么光亮,黑漆漆的,格外阴森。
他走向黑暗的深处,看到一双睁得大大,格外水润的眼睛,眼尾上挑,显得分外多情。
“诺茨趴在这儿干什么呀?”
“刚刚我看到有人来找大祭司。那个人是谁啊?”
“一个工作很累的大哥哥。”
“长大了都要工作么?”
大祭司牵起诺茨小小的手。
“是呀,大家都很辛苦的。”
一老一少行走在黑夜的板砖上,影子没入黑夜,是完美的伪装。
“那我可不要长大了。”
“这可不行,这件事可由不得你的呢。”
“大祭司最好啦!”
“撒娇也没有用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