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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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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工们抓住冬闲时间加紧施工,在南头草庵学校附近,正在建造的草庵大桥也进展迅速。这座大桥长约500多米,是一座五跨的拱桥,桥的最高处距下面的河面大约有60多米。我也经常听到村里人说过这座大桥建设的事情,只是还没有去那里玩过。这一天,乔港村又早早的扯上了银幕,毫无疑问,他们那里又要放露天电影了。乜家厦乜南小队的人家照例早早的吃晚饭,可现在是冬天,原来过河的几种方式中只剩下远走东江浮桥和渡船两种了,但是船上一般拉的都是妇女和儿童。你看,我吴志强是谁呀?我去龙城开过会,给小朋友讲小说中的故事时连大人们也都一声不吭地蹲在旁边听着。都这样了,显然现在的我当然也就失去了再坐船过河的任何合理性。绕道东江过桥,太远,也不符合我的一贯性格,唯一的近道就是从尚未完工的草庵大桥爬过去。

    我与东海、建安、士林碰了碰,他们都去大桥施工现场玩过。他们说大桥上的拱梁现在都已经调装到位,现在唯一没做的就是还没有安装或者浇筑桥面。

    建安说:“我们可以从桥梁上爬过去。”东海和士林都说能行,我当然不甘落后。

    这样刚刚吃完晚饭,天就已经擦黑了,我们四个人一路飞跑着来到了草庵大桥工地。工地上静悄悄的,这是因为民工们也已下班了。小时候我们几乎天天都在玩捉迷藏的游戏,骗过几个看工地老头的眼睛真的不算什么功夫。就这样,建安在前,东海跟上,我和士林依次爬上了大桥的拱梁。大桥的拱梁大概有30到40厘米宽,钢筋水泥浇筑。由于两边没有护栏,距离地面、水面又高,直接在上面行走是谁也不敢尝试的。只能是用两条腿杂着拱梁,两只手撑着,一点点地往前挪。拱桥从桥基到拱顶一开始是上行,然后又是下行。现在是冬天,坐在冰冷的水泥拱梁上,外边又是凌厉的河风。越到河心拱梁越高,河风越大,说实话我的心里真的害怕。时间长了,两腿夹着拱梁有点发麻,身子也逐渐的变冷,手也冻僵了。士林个头最高,但胆子最小,而且他又是最后一个上桥的。大家刚爬了不多远,他就吓得退着下了桥。快到拱桥拱顶时东海有点体力不支,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无法克服恐惧。东海也想退回去,可是在那高高的拱顶上,东海夹在建安和我中间。若他要退回去,除非我也跟着往后退,否则就必须与我在拱梁顶上交会通过。怎么交会呢?两个人的大腿都紧紧地夹着拱梁呢,不可能也不敢站起身子避让一下呀。我们试了几次,差点掉下大桥。60米高呢,掉下去就是个死。

    小孩子们往往都是这样,做什么事情前不考虑后果,做了以后又后悔不堪。可现在的问题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给我们信心的事,就是正当东海和我试着怎么后退的时候,建安已经远远的爬到拱顶了,即将开始下行。建安在那里使劲地喊着:“我已经到顶了,下面全是下行,会轻松很多。”没办法,东海又费力地转过身去,继续向着前方挪去。本来我们吃完饭就出来了,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过了大桥。等我们跑到乔港村时电影早就开演了,好在正片前的《新闻简报》刚刚映完,正片即将开始。因为刚刚受到了惊吓,这部电影的内容一点也没记住。看完电影我和小伙伴们撒开腿向东江跑去,现在我们宁愿多绕一些路,再也不敢爬草庵大桥回家了。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有对他产生重要影响的一年。对我来说过去的这一年,1976就是这样。我当了优秀三好学生,光荣地出席了全市三好学生代表大会。邂逅了“杨春霞”,离别了朴雪月。我父亲的命运再遭打击,小鸽子老师不辞而别。经历了大地震,粉碎了“四人帮”。享受了太多的纯朴童趣,也感受到了改变的压力和责任。1976,很难准确地说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怎样的印记。但是这一年,使得我对法国作家莫泊桑的一句话又有了更深的理解。他在《一生》中写道,“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我真切地感到,生活就像向日葵,永远在阳光下成长,也永远向着阳光微笑。

    全国恢复高考后,东江中学上下群情激昂,从老师到学生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是一瓢瓢冷水接连着从头浇下。第一年剃了个“光头”,第二年还是全军覆没。到这,全校师生才彻底的冷静下来,学校里少了些盲目和躁动,多了些稳重和沉静。从校领导到班主任、任课老师再到同学们全部静下心来,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打基础、狠抓教学质量上来。除了应届毕业的高二年级之外,其他班级也深受影响,平日里操场上奔跑嬉闹的同学少了,廊檐上的叽叽喳喳声没有了,同学们全都在教室里默不作声的埋头学习。

    这时家里已经开始有了电灯,但这个电灯也不是能够正常使用的,要么是限时供电,要么是为了节省开支而舍不得用。打开电灯对于大多数农村家庭来说还是件奢侈的事。再就是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白炽灯,高高地吊在屋梁上,一盏灯兼顾两三间屋,也就是当个照明用。家里舍不得,在学校就不同了。学校教室里全是日光灯,一到晚上东江中学长长的一排圈型教室里,每个教室都是几盏日光灯全部打开着,照得教室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同学们坐在明亮的日光灯下学习,就连心情也不一样,会有一种更加酣畅淋漓的感觉。

    可能是贪恋学校的日光灯,也可能是感受到了学校学习氛围的压力,还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每天傍晚放学后我都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急着回家,而是继续呆着学校里学习。到了住校的同学们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了我仍然还不回家,常常的就是一个人伏在课桌上闷着头还在那写着算着。好几次,柴韵从家里吃完晚饭后来到教室上晚自习时,她进了教室,站到了我的身边,我也没有察觉。柴韵的父母都是本校老师,她家就住在学校圈型教室后排的一间教工宿舍里,家里有三个弟弟,所以家里还是比较拥挤的,这样每天晚上她也会来到教室学习。和我同桌的那个同学家距离学校太远,所以每天放学后他都是立即收拾收拾书包回家。既是为了赶时间,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则是他父亲早逝,离家再远他也不能住校,每天放学回家后他还要帮着妈妈做事呢。

    为了方便学习交流,起先柴韵都是坐在我旁边的空座位上,讨论完题目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来她就干脆坐在我身边不走了,而且她也发现了我一直没有吃晚饭这个情况,就会想办法从自己的家里拿点吃的东西来先给我垫补垫补。为了照顾到我的自尊心,她总是装着是带来自己吃的,因为吃不了了,如果再带回去,怕父母数落她,还十分虔诚地请我帮忙解决掉这些小食品呢。一开始我欣然应允,权当是帮了她的忙。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她怎么能每次带来的小食品总是自己吃不完呢?她不是那种铺张浪费之人,平时她很细心的,这分明就是为了我才带过来的啊。我心里一阵酸楚,却又无法开口挑明。后来我就把握时机,在她还没有拿出小食品之前,就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这一切很快还是被她敏锐的发觉了。

    这天时候不早了,我估摸着柴韵又要拿出小食品了,于是站起身背起书包往外走。刚刚走出教室门,柴韵就追到了教室门外的廊檐上。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吴志强,你等等。”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从她那热切的目光中能够感觉到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我楞楞地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事?”

    “有事,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我有点不明白了,语气平静地说:“心里有鬼?有什么鬼呀。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你有时比这还要晚些都还没回家呢,而且你家就在乜家厦,你从学校跑回去十五分钟足够了。”

    “那是,可不管多近我也得回家呀?”

    柴韵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说吧,你最近为什么总是提前回家?”

    我支吾着说:“没提前走呀,可能是我饿了吧。”

    “饿了,那为什么还不吃我的东西呢?”

    “吃了,已经吃了你的很多东西了。”

    “你别狡辩了,反正你最近很反常,就是因为这个吗?”

    我没有应声,是肯定,是否定,柴韵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柴韵继续说着:“吴志强,我告诉你,你可别因为这些事误了自己的前途。”

    我有点不明白了,问道:“前途,我有前途?”

    “是啊,我爸妈都说在这批学生中,将来能考上大学的只有你,只有你才最有前途。”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问:“你爸妈真的是这么说的?”

    柴韵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嗯,徐校长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已经说过好多次了,还让我向你学习呢。”

    我连忙摆手说:“哦,不,你学习也很好的,我们是一样的。”

    柴韵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我还要告诉你,我悄悄的帮助你不是为了巴结你。那是受徐校长和我爸妈他们的影响,是想用自己的力量为你的进步做点什么。”

    我明显有点紧张了,说:“哦,我知道了。你这是说哪去了,你怎么会巴结我呢?巴结我什么?我什么也没有。”

    柴韵还是那么严肃,说:“不,你的身上有着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认真,专注,勤奋,好学,热情,还有一颗纯朴善良的心,这些非常可贵。给我激情,令我振奋。”

    听了她的话,我羞怯的低下了头,还不忘打趣地对她说:“唉,这怎么像我作文里面写的那些词啊?有点酸,也有点假,听了不舒服。”

    柴韵格格一笑,问道:“哈哈,是吗?难道是因为我阅读你的作文太多的缘故吗?受到了你的影响?”

    柴韵又往前走了几步,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吴志强,我来给你出个主意吧。”

    “什么主意?”

    “这个主意呀,既能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学习,还不用再为吃不吃我的小零食而烦扰。”

    “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你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主意?”

    柴韵盯住我说:“你过来住校。”

    我一脸迷惑地问道:“我家距离学校这么近,刚才你不是还说嘛,跑过来都用不了15分钟的。”

    “15分钟也是时间嘛,再说你家在农村,家里的事情本来就多。你就是跑回去吃饭了,能马上就集中精力投入学习吗?住校就不一样了,除了吃饭睡觉,其他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学习的。”

    我有点闪烁,说:“吃食堂需要花钱呢。”

    “用不了多少钱。”

    “不多也是钱呀,我怕我爸不同意。”

    “你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你爸不同意呢?”

    我还是有点左右为难,既感到她的这个主意真好,又感到心里没把握。

    柴韵显然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在给我鼓劲打气,说:“你去试试吧,今晚回去就说。”

    我只是勉强地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教室消失在夜色中。远远的回头一看,感觉柴韵还站在教室门外的廊檐下眺望着我。今天我没有奔跑着回家,而是心事重重的一路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