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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惊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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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乐师鱼贯而入,三男两女,皆以轻纱覆面,看不真切样貌。五人来到大厅中央,各自铺陈开来,分别是琴、瑟、琵琶、笛子和笙。

    元昀询问皇帝:“母皇可有什么喜好的曲目?”

    皇帝指了指元晗:“朕今天是客人,你问问主人家。”

    元晗忙笑着说:“向七姐借了人,哪里还敢劳烦,不过是请乐师们捡拿手的来罢了。”

    元昀想了想,吩咐道:“那就《鹿鸣》吧。”《鹿鸣》是宴饮常见曲目,最拿手也不为过。

    很快,乐师们开始演奏。豫亲王府的乐师声名在外,宾客们都安静下来,欣赏演奏。听了一会儿,阿福猫着腰,悄悄靠近元晗,声音里微微颤抖:“主子。”

    元晗把目光从乐师身上收回来,看向他:“出了什么事?”

    阿福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那个吹笛子的,奴才认识。”元晗目露疑惑,豫亲王府的乐师,阿福怎么会认识?

    “他是李陵。”

    李陵这个名字,元晗一点都不陌生。阿福顶替了李陵的身份,被送到元晗身边来。现在,真李陵出现了,还摇身一变成了豫亲王府的乐师。一个覆灭王朝的贵族之后,混在奏乐的乐师中,能有什么好事?电光火石之间,元晗心头直跳。

    同时,乐师队伍里也异变突生。持笛的李陵突然一跃而起,以笛作匕,直向皇帝刺去。

    元晗的宴客厅并不如含光殿高大宽阔,奏乐的乐师离泰初帝不过丈余。以李陵的动作看,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元晗来不及问阿福,是怎么在李陵轻纱覆面的情况下认出他的,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皇帝不能出事。

    李陵所持的笛子,其中也有关窍。不知他触动了什么机关,笛子的一端居然伸出一截短刃来,寒光闪闪。

    元晗多年不在宫中,只是在书院学了些骑射功夫,用以强身健体罢了,若是说对付刺客,是远远不够看的。可是她在阿福的提醒下,占了先机。

    李陵身形一动,元晗跟着就动了。她正坐在皇帝下首,比李陵的距离近得多。哪怕李陵的速度够快,元晗依旧赶在他的短刃刺中皇帝之前,撞上了他。李陵被这一撞,短刃顿时偏离了原本的目标,划过了皇帝的胳膊。

    一击不中,侍卫们已经反应过来,潮水般涌上前去,把李陵按在地上。更多人冲上前去围住受伤的皇帝,“传太医”的呼声甚至盖过了侍卫们杂乱的呼喝。

    元晗撞歪李陵,自己也摔倒在地,围上来的人全副心思都在皇帝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

    薛皇后将门虎子的风范就此体现出来。他一把扶住皇帝,面对杂乱的人群喝到:“都退下,再有凑过来的,以同谋论处。”

    顿时,所有人都退开几步,让出倒在地上的元晗来。

    “晗儿有没有受伤?染秋?染秋何在?派人去请太医了没有?”

    染秋在和贤君身边伺候多年,见多了宫里的事情,此刻还算镇定:“回禀皇后,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另外偏厅已经收拾好了,请陛下皇后移步,这里人多,难免不会混有此刻的同党。”

    薛皇后点点头,又吩咐道:“这厅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待在这,若是有乱走的,就地格杀。王府里所有的侍从家仆全都看管起来,不得乱动。”

    皇帝只是伤了手臂,但刀刃上有毒,所以现在并不说话,只是闭目,防止毒素扩散。

    薛皇后扶着皇帝,染秋带路,往偏厅而去,留下宴客厅里一群心思各异的朝臣和皇女们。

    这场刺杀中受到惊吓最大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元晗,而是元昀。她面如土色,呆坐在座位上,怎么刺客偏偏是混在她府上的乐师中?

    元昊焦急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野心。皇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她现在的势力,必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唯一的变数是,薛皇后所代表的薛家一直没有表态。薛家执掌兵权数年,但因薛皇后无女,一直保持中立,大有一副纯臣的派头。

    这个道理,元昊能想到,元昕自然也能。元昊加封二字王后,原本许多观望的朝臣也投入了她的阵营,说一句如日中天半点不为过。自己现在确实难以与她抗衡。

    可以说元昕是在场所有皇女中,除了元昀之外,最不希望皇帝出事的人。

    朝臣们的心思,与皇女们相似。掩饰不住喜上眉梢的是左相一脉的官员;愁眉不展的是青州王氏。而此刻还能面不改色地坐在大厅里的,除了右相一脉,就只有各派系的核心人物了。

    很快,太医们就赶到了安郡王府。皇帝遇刺非同小可,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出动了。染秋奉薛皇后之命,请太医们去偏厅为皇帝诊治。

    专门负责皇帝脉案的太医院楼院正,独自一人进了偏厅,其余太医在偏厅外等候。薛皇后让开皇帝身侧的位置,站在一边。

    皇帝看上去面色苍白,并无大碍,但楼院正面色严肃,如临大敌。坐在皇后让出来的位置上,左手换右手,足足诊了一盏茶的功夫。薛皇后的心也跟着越提越高。

    终于楼院正,收起脉枕,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泰初帝看了他一眼,知道因为薛皇后在场的缘故,淡淡道:“无碍,便说与皇后知道吧。”

    楼院证这才躬身回道:“陛下此次外伤乃是皮肉之伤,所中的毒实为霸道。但因陛下前次余毒未清,两厢相杀,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臣为陛下用上两副药,便能将余毒清除。”

    “那楼院正何故面色严肃?”薛皇后问。

    “因为虽是能清除陛下的余毒,却也不是因祸得福。药性相杀,极大损害了陛下的龙体。若是,若是……”

    “但说无妨。”

    “若是调理得当,陛下尚有二三载时间。”

    “否则呢?”

    “否则不过一年。”

    薛皇后的眼泪忍不住滚滚落下。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楼院正起身告退出去。偏厅里只剩下帝后二人。泰初帝起身要去够薛皇后的手,薛皇后连忙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让她握住。泰初帝拈了帕子给他擦眼泪。

    “快别哭了,一会叫孩子们看见。”

    薛皇后知道泰初帝的身体状况,对这些皇女们意味着什么,当下收了眼泪,脸上不敢露出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