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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观音寺出来,甘甜一扫心中阴霾,整个人轻松愉悦起来。主动与甘建军说起近两年来自己的真实想法。甘建军认真聆听来,总结了两层意思:甘甜成长中缺少理想的树立,以至在这个年龄段出现了困惑与迷茫;她厌倦了工作中的不纯粹,想过简单一点的小日子。
听她平静又轻松的说自己的心事,甘建军眼圈有些红。甘甜惶恐地连忙拍拍父亲的手臂说:“干嘛呐,你老人家这么感性呀?”
甘建军讪笑了一下,说:“我们这个家和其他家庭太不一样了。爸爸不想你吃一点苦,受一点罪。所以一直跟你说只要你过的开心就好,别的都无所谓。甚至会刻意避开人生理想,远景抱负一类的话题。只想你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没想到会让你这么痛苦。”
甘甜明白了父亲的言下之意,也洞悉父亲话中的隐晦,认真的说:“爸。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我说出我的真实感受,只是想告诉你我找准了问题的症结就会对症下药。‘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我没有大志宏愿,只想不违心、不逢迎,踏踏实实的过好接下来的日子。”
祖父的牺牲是家里不可言说的伤,这也是父亲不愿意甘甜有志向的原因;母亲的相关话题更是家里的禁忌。小时候甘甜还提一提,问一问,总免不了惹父亲伤心动气。后来大了点,她能体谅父亲的情感了也就不会提及了。父亲所说的这个家与别家太不一样,就是指的这两层意思吧!
“嗯。”甘建军面露欣慰之色,问:“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辞职。想开花店。”甘甜笑的一派纯真。
“开花店?”老祖母似乎有些异议。
“对啊!”甘甜回以肯定的笑容。
父亲沉吟片刻说:“只是开花店,对你来说闲了点吧。毕竟你是忙惯了的。”
“先开着呗。反正也是零经验。我手里攒了一些钱,够搞一家像样的花店瞎折腾。”甘甜不无得意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俨然一个天真的孩子:“店砸了,我还可以再找工作养活自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也就没有精力想七想八,人生经历也丰富起来了。挺不错的。反正我的人生没有预设目标,随心所欲的认真过呗。挺好,与那种专注一生终得大成的幸福相比,我这或许是另一种极致的人生大幸”。
甘建军被她说的开怀一笑。老祖母一脸茫然问:“你们爷儿俩说什么,那么高兴呢?”
老祖母单耳失聪,另一只耳朵也不甚敏锐,但是她老人家有时能捕捉到旁人小声的言语,如同常人。有时,在她老人家耳畔大声复述几次,她老人家也听不分明。甘甜有时开玩笑说她老人家是故意的,她老人家却有一番科学的解释。顺风时,声音入耳能听的分明,背音时雷响不觉。
说干就干!
甘建军退役二十多年,仍旧保持着军人的行事做派,行动如风,绝不迟疑拖延。
观音寺回来的第二天上午,甘建军就处理掉了家里那辆小破车,下午又拉着甘甜祖孙俩到4s店挑了一辆不到四十万的轿车,晚上还约谈了他的其中一位租客。
在甘甜的印象中,父亲从来都是随和慈爱的,细致乐观易满足的。这一天还是甘甜生平第一次见识父亲的另一面。短短一夜,一天,父亲不仅为甘甜的鲜花店计划整理出了前期筹备工作的思路,还逐一开展起来。父亲这就是在用生活,用事实诠释雷厉风行。
几处物业的租客是企业或个人都和甘建军相处的挺好。一是甘建军租金定价合理,配合租客处理物业问题积极;二是甘建军从不坐地起价,租客相对稳定。当甘建军与一处写字楼群里的一临街铺面租客说清自己收回店铺的原因,并提出自己的违约补偿办法以及损失补偿办法后,租客仅表示了诧异与猝不及防。在双方谈妥退租事宜后,租客还关心了甘甜的花店计划,就自己对本区域的市场发表了看法,对铺面的改装提出了建议。
甘建军的执行力已叫甘甜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而他自己还十分不满意的样子。八点过回到家,甘甜给他倒水,他详细说了与租客交谈的过程。最后下意识的挠着头,像是自语般地说:“可是又到哪里去搞地呢?”
“搞地?”甘甜停下削水果的动作,疑问地看向甘建军。
甘建军十分肯定地说:“是啊。单开一间花店对你来说太闲点了。这,我是知道你的。搞点地,挑一种花卉来培植,做批发。以后上道了,管理花圃也有经验了,我们再说后话”。
“这投入也不小呃。”老祖母略显担忧。
甘甜努力克制着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说:“爸!我是想着咱家有现成的店铺,我自己有些存款,折腾一家花店应该可以。您这一·········”
“别说那么多。老爹我也是仔细想过,算过的。那两处写字楼两三年的收入用来亏就是了。再除去你用着的这间店面不收租,咱家还有两处店面可以有收益。除了按常例给孩子们添些日用品、文具用品、书籍,汇点钱,咱家开销不了几个钱。”甘建军极少用这种土豪口吻说话。
老祖母揪着眉头说:“饿是饿不着,也没必要把钱拿去扔啊。花销在别处也是好的呀。没经验,没技术的,不是指着赔吗”。
“我就不爱听您这么说,”甘建军坐直身子,正对着老祖母一本正经的说:“谁不做,不学就心想事成了?甜甜想开花店,也做过考察,我相信她的判断力。再说,她想辞职开花店也不是一时兴起的想法,我支持她,绝对支持她。我挣的那点家业还不就是为了你们一老一小。只要我们一家三代人饿不死,就是把所有家业消耗在她身上我都乐意”。
“我不是反对。”老祖母语重心长地解说:“我是想说,为什么我们不走稳一点?想开花店,我们就先开花店嘛。过个两三年,里面的门道摸清了,我们再搞花圃不迟啊”。
“根本不是您说的那会事。”甘建军把手摆了两摆,说:“一辈子有多少个两三年?明明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为什么要拖延?”见老祖母舒展了眉头,似乎还掬了些笑意,甘建军放缓了语速接着说:“我们家甜甜有我的风范,是成材的样子。我相信只要我把这把助力使到位,她将来也能自由自在”。
甘建军说着兴奋的抬起了双手,比划出大鹏展翅的雄姿。鱼尾纹随着笑意在眼角延伸,修饰得他的眼睛像两条八爪鱼。甘甜心里暖暖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傻笑着回应父亲满脸的慈爱。
儿子已到知天命之年,人间滋味尝尽,这一刻却像个快乐的孩子。老祖母不禁幸福的笑出声来,说:“地可能也好搞”。
甘建军一听,立马正襟危坐洗耳恭听。老祖母的意思是让父亲去甘甜的舅爷爷家想办法。他们是农村户籍,划区并县的时候他们不在整合范围。前两年搞新农村建设,当地政府引进企业进行土地流转他们也没在产业园区规划范围。因此,他们所在村社仍是老模样。而且年轻人们或是外出求学,在外安家,或是外出务工常年把自家田地借给别家耕作。
“天时”应该不存在太大的麻烦,“地利”也是恰好,就是这“人和”让甘建军有些膈应。老祖母知道他的心思,只说:“你先打听一下别人是怎么搞得,哪些部门管这事。别人流转土地给的什么价。然后你只去找你舅舅说这事,不好说话了,我再回去跟那几个小辈说话。”说完,老祖母又不无叹息地补了一句:“这么几十年,这点面子他们几个小辈还是要给我吧”。
知道老祖母又暗自数落那几个表叔表姑了,甘甜故意打趣道:“他们要是就不给您这大姑姑面子呢?”
“怎么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他们会不给钱面子?我们又不会亏他们。”老祖母可能懒于多说那几个小辈,只对甘建军说:“按我说的办。那边交通又方便,离市区也不远。就得把地给他弄下来。你们爷儿俩放手去干,我这儿有治他们的招”。
老祖母豪气干云的表态,甘甜与甘建军顿时受到鼓舞大笑起来。笑罢,甘建军吩咐甘甜说:“老爹和奶奶的工作任务都明确了。现在说你。前期手续,成立公司什么的你都可以不管。你先跟你老板申请调回来,当然,要是能直接辞职,并且能放你走,那是最好的”。
甘甜沉吟片刻,点点头说:“山上的事都比较顺,我向来也不跟下级遮遮掩掩,所以没有我,换个别的一把手去也能平稳的度过适应期。现在韩凌波的状态也很好,山上我应该是能抽身的。就是这次去江南一带,刚和林氏搭上联系,董事长也有意让我负责促成合作。离职可能也得等这件事圆满落定之后了。就算现在提出,董事长夫妇尊重我的意愿准我的辞呈,我心里也觉得别扭,做事做一截”。
甘建军欣慰的点点头,表示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