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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店里下水道的麻烦实在是太大,徒增了我们很多烦恼。
大概是因为下水的转接口位于我们店,而我们店左边除了微景观店,还有一家料理店和一家火锅店,在用餐高峰期间排水量巨大,管道常年使用开始有所阻塞,所以不能迅速排水。溢满的水自然从我们店的地漏里“潺潺”流出。
而关键在于,倒溢出的水,只能任由在地上蔓延,散发臭气。冲击力太大,甚至用抹布堵住地漏,加上重物压住,都没有丝毫用处。
但毕竟店里还有客人,也不可能就这么让“糟粕”如此“泛滥”。为了解决这股“妖气”,我们新进了一台香薰机以及几瓶香氛。而至于地上的污水,我们只能用扫帚,先扫进簸箕里,然后倒进水桶中,再把水桶拎倒厕所里倒掉。
在下水道被修复之前,这个工作,自然落在我的身上。至今记忆犹新的是那个没有把手的水桶,每次环抱着它去厕所的时候,我都得把店里的工作围裙穿好,倒不是怕弄脏衣服,主要怕别人以为我是处理污水员。大概当时还是很年轻,总还会在意很多眼光,还有许多放不下。过了高峰期,我会再把地用消毒水拖一遍,然后向商场借一台烘干机把地面吹干。
这件让我倍感无聊和折磨的事儿,更让我深刻体会到了一个道理:人生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像我处理满溢的污水一样,反复来回,看似解决了问题,可永远都只是“看似”。每当看见洁净的地面,都有一份成就感,可是,终究不过“自欺欺人”而已,明日依旧。
没有思考并试图解决根本问题的人生,不过是反复虚妄,完全不值得一过。
也是在那段日子里,经理的儿子在商场对面的大厦里补习。下课时正值晚高峰、晚饭点,所以他妻子常常会把饭带到店里,给经理和孩子吃。
而当她看到我在扫水的时候,她就会语重心长地对孩子说:“你看看哥哥多辛苦,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也得扫臭水!”有一次水漫得厉害,店里人手不够,她也来帮忙打理,清理结束的时候她对我说:“小伙子累吧,当时要是好好学习,今天也不用吃这个苦了!”我无奈地笑了笑,自嘲道:“是啊,但这事儿总得有人做吧。”她撇了撇嘴。
其实我小时候母亲也类似这样教育过我:“你看看扫马路的多辛苦!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只能扫大街”。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儒家的等级观念深深浸透在中华文化之中的原因,貌似这个世界有一个恒常的标准,什么样等级内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扫马路的不可能有文化,艺术家都是书香门第……
一代代,我们一直都被这样的观念裹挟:“学以致‘财富’,学以致‘自由’”。
“自由”在我们的眼里,是一种极为舒适的状态,可以无拘无束,以最轻松的方式赚到最多的钱。但事实上,真正的“自由”,它并不是物质、客观世界的“学有所成”,反而是内在、精神世界的“从心所欲”,而“心”应当是本真的自己,是自己的原动力。它或是如高更一般,是抛弃一切追寻绘画梦想的动力;或是如巴菲特一般,是几十年如一日坚守价值投资理念的动力;或是如纳达尔一般,是坚持不懈永不言败的动力……任何领域,任何人,都因,也唯有因遵循了内心之“真”而真正成其本身,更因此而让崇高感自在浑成。
所以,为什么我们要一直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这世界的一切?为什么人生的追求不可以是在扫马路的过程中,看这车来车往,人世沧桑,体验和追寻生命的本真?为什么人生的追求不可以是读遍世间万卷书,却忘却这万卷书,一壶茶,一溪云,笑看红尘万丈空?……
社会主义终极阶段的核心是“按需”,但如果我们“永葆偏见”,那该如何平衡这上亿人所怀揣着的同样的一个“需”呢?
走在那条通向地铁口的宽马路上,银装素裹的世界,唯我一人欣赏。
如果是晚班,我会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
没有雨雪的日子,地铁口总会有一个中年男子,摆摊卖烤肠和关东煮。
戴着护耳棉帽,军大衣,通红的脸和手。我仅仅能看见这些,一直也只有这些。
对街边摆摊这种活动,我一直很反感。没人管理,污染了周边地面环境却无法追责;用煤气瓶进行加工,整天背着个“炸弹”在路上,非常危险;最关键是,卫生条件那么差,根本没有任何健康保障……总之,我是那种给整治摊贩投支持票的人。
但那段日子,深夜路过他摊子的时候,逐渐会莫名生出一种共情。“同是天涯沦落人”虽然有些不至于,但情绪也许确实类似如此。
至于原因,大概是觉得努力奋斗的人生总是熠熠生光吧。
我愈发相信,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抛弃过任何人,你所坚持的就是值得的,值得不分贵贱。
我偶尔会买2串烤肠,不是为了吃,只是想和他打个招呼,见到他通红淳朴的笑。
现实确实骨感,但是这骨感,却会让柔软的人更加温暖。
虽然失去了物质世界的惬意,却拥有了精神世界的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