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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竟是九天与天吴同去了?一切皆有定数么?
天帝从刚才开始,脑海里不断循环着的并非无作为的跳脚,或是西王母的恼怒,却是那神散尽一身循环灵力,毅然决然踏入阴阳镜时的情形。
女妲啊,算是自己的前辈了。
周遭无声,众神普渡的三十六重天直漫下来金光,那神孤独桀骜地站着,五神就那样默不作声地与她对峙。
彼此之间许是一开始并未进行任何对话的,无一神说个只言片语,数万年白驹过隙都尽在不言间,何况如今。态度摆在那,若是女妲放弃,自然会退过来。
然而她没有。
一声嗟乎,她表情狰狞,有些可怖,说着些不着调又大逆不道的话,生生打破了天池维持多年的静穆。
太上老君让那神切莫多言,快些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那神就真的没话说了,满脸的委屈似是因为听者的不解。她再未留片语,在诸神的眼皮子底下,在层层叠叠的设防下,真将自己打入了阴阳镜。
世人觉得肉身极其重要,但于神来说,不过是个自我于世间存在的代表和象征罢了,遂以在她将自己的灵识魂魄打入阴阳镜的那一刹那,肉身很快便随着消失殆尽,仿佛这上天下地,当真没有她女妲尊神一样。在阴阳镜面前,百世也不过一瞬,更何况这遭变故,连些许灰尘也未飘起,只留下被剧烈搅动的灵力循环及其带着发狂的灵力。
天帝转转眼珠,强迫自己清醒些。
他对上西王母的双眼,那是一双多么锐利的眼睛。
“该当如何?”西王母能耐着性子将无作为支走,已是她忍耐的极限。
“不妨事,那丫头不会有危险的。”说这话的正是太乙青玄,严肃、古板、可靠。
之后,紫微、后土,以及一众上天庭来问询的各族、各界代表,都要过来了。如他所料,妖皇白泽也在其中,并未离开。只是没见到本应该在的主空仙人。
西王母处理对外事宜素来得当。她挥挥手,整理了一下落脚之处的残垣断瓦,率先发言。
“诸位操劳了,如今灵力有异,恐有大变,女妲尊神入凡。吾等也要有新对策。”
此话说的,就是要保全神族颜面,摘去女妲私自卸任、私自下凡的丑闻。女妲入凡是灵力有异的对策么?听者可以这么被引导,反正这话并未直接指明,那么它既可以被认为是,灵力异动,女妲尊神也下凡了;也更可以被认为,因为灵力异动,所以女妲下凡解决,情形不妙,诸位相应的该有新对策了。
如此,这话处处都是漏洞,却又没落下把柄。模凌两可,就是没解释灵力为何有异动,或者说,是谁造成的。
谁呢?
还能有谁。
女妲啊,天帝心里叹道,吾该如何怨她,又该如何不怨她。身兼灵力循环大职,如此逃避、如此任性,如此局面,天下苍生皆被她戏耍着,真身何在?她竟递出个没有谜底的谜语。
吾辈要求她过多,后辈又仰仗她的身份,在其位谋其职,可是她就活该被钉在那个位置上,生生世世,不得归寂么?
终归天下是亏欠了她。收回灵力这等事,如何有把握,谁能有把握,即便她更稳重一些,不一意孤行,而是来寻自己帮忙,自己又一定能帮到她么?就一定能想到更好的主意么?
天帝叹道,“天下受其照拂已久,她倦了,也就想着法子走了。”西王母听后,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天帝顿了顿,其实说到这也可了,但是……
“走了,灵力循环就乱了。”
“如今灵力分散为四股,恐怕是要落到某些生灵身上,请诸位多多留意,尽快分享。”
此语一出,众卿哗然,西王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天帝这般说,就是挑破了她的维护之意。她面上平静,唯有眼神尖锐得如芒刺,末了凑一个浅浅的冷笑。
天帝觉得对不住她,又无奈于这事的立场。
事到如今,天吴下去就一定追得到么?九天与天吴无缘无份是定局,又如何能对天吴有助益?步步为营就一定能赶上事情发展的脚步么?到了要用极端手段的时候啊……一些比料想的最极端走向更极端的方法……
其他各族各界来的都是代表,比如,妖皇白泽,他似笑非笑,表情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刚才事发时,他就离阴阳镜离得极近,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各族各界代表不少,如白泽那般老神在在、处乱不惊居多,反倒是神族各辈都因着不同原因,有着不同程度的震惊,毕竟女妲无论如何也算神族的半个精神领袖了。久居不出的紫微上神向着天帝轻轻摇头,动作之细微,极难察觉,头部细看也不像动了的样子,唯有搭到肩上的两块犀玉制品轻轻晃动。紫微以往雍容华贵,摘星为饰,以云练裳,珠子只见他戴过一次,还是盛名之下的东方青龙珠,海底龙宫、天上凤栖山中顶顶上乘的宝物都够不到他的衣袖。如今这人间寻常价格、不伦不类的粗糙之物,他却将其附在身上,正所谓诸事难料。
价值一般又审美怪异的东西,一看就是长生帝君在凡间搜罗的小玩意,他是真觉得这些“风雅之物”好的,如果它们再来点故事,长生就一定要买下,再分享给紫微,而紫微,给什么就戴什么,看也不看,毫不犹豫,好像也觉得它们好似的。小一些的神官见了都好奇不已,以为这些人间几个铜钱的物什是什么绝世珍宝,毕竟这尊神从来都是戴天上星的大户。
长生自从苍折魂销青龙珠中后,自责不已,披了一破烂道士服,下凡还愿,说是要替世人消灾避难,化解命数,以弥补过错。他又何错之有!如今天吴入轮回寻女妲,长生这厮可别误了正事。
待西王母安顿各族代表开始,天帝默默走到紫微跟前。
“长生何时回来?”
“陛下,你知他最是心软,那神灰飞烟灭,他总要把过错揽到自身,若不让他做些事情,就是在逼死他。吾代他管理天上事务已有数年,陛下可以放心。”
就是赖着不回,还有另一个尊神撑腰罢了!
“大道运转,众生命运皆在其中,神、人不论,你口中那神,吾视为亲子,如此下场,命数也。神命尚是如此,人命运更是如此,除了大道,还有轮回,他长生能帮几个人?而且帮一时就能帮一世么?”
长生不怕罚,又视一切功名身份为无物,估计就算是被收了神籍也毫无波澜,天帝若有所思,也不看紫微,兀自说道,“他久居凡间,吾想着,还是让无作为上神去照应一二的好。”
紫微一听这话就要发作,天帝不等他回应,转身走了,丢下一句,“他本来也与无作为上神志同道合,说不定能互相影响,也是一桩美事。”
想必紫微听后烦心的很,忧心忡忡间,势必是要将长生带回来的。天帝也不愿如此,但不这样,又该如何?
他匆匆掠过天池及南天门,目之所及皆是疮痍。再有下次,南天门也不必重修了,小南天门用着就行,门面这东西,脸面这东西,如今还有?神族之所以如今还能位于顶峰,不过是因为众主神的神威犹在。如今神族青黄不接,天帝继位者神选落空,雪上加霜的是,神族五万年间,只有红线小丫头一个新生。本不该如此的,算来算去,神族消亡之际都应当远远没到才是,缘何?如今又赶上女妲失踪,灵力跟着四散。
女妲啊,吾定是要把她揪回来的。
前几日,青玄平定最后一支巫族贼子,连寝宫都未回去就主动请缨,希望与西王母一同调查神族子嗣一事。其鞠躬尽瘁之精神,天帝感动不已。然而青玄那么在乎的九天,自己也没帮着劝住。
天帝在瑶池前停下。
瑶池万年不变之景终于随着这次波动而积了层黑灰。你看这景,当真没变过吗?非也,只是,花开花落都是花,波起波落又皆在这个池子里,众生总有逃不出的局限。
十几万年前救不起苍折,五万年前查不出神族子嗣没落之故,现下也阻不住女妲决意魂入阴阳镜。真的是……
天帝盯着瑶池往南天门去的方向,一方小亭子也遭了殃,座位上起了层薄薄的灰,凑近些,他抬手轻轻将灰尘抹去。
灵力四散之事有诸多古怪,女妲十年前才发动天璇诀,引得天玄针定住魔族命脉,逼得魔族用魔后分担天玄针压力。这样的性格,当真会自己想出如此有可能危害苍生的法子么?会不会是被怂恿了呢?天帝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给众生争取余地。这事得靠自己,只能靠自己,法子极端些又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