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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夫子留步。”
跪在地上的梅映雪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是这样，所以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夫子。
他知道书院不怪他，但他必须要给在场的所有人和死去的恩师一个交代。
他并不觉得就这样跪在祖师堂前很好，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他以后可能在黎山书院都不会自在，他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怎么？不满意可以说出来。”
夫子就站在祖师堂的门口，吓得外面的学生鸟兽四散，并没有转过身来。
“学生的确不满意。”
梅映雪语出惊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只遵从自己的内心，觉得对的就去做，觉得不对也会直接说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张黎是我带上山来的，无论如何我都有错。”
白敬酒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张黎”这两个字，头一次感受到这个心志坚毅之人内心的巨大波动。
“学生懦弱，如今才敢出来面对。张家种种我自当会去讨要，但现在我有我的决断。”
“还请夫子成全。”
梅映雪出来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到底如何做才能斩断恐惧和迷茫，他必须要做一个决定，一个狠下心来的决定。
祖师堂内忽然无端起风了，搅得顶上供香散发的烟形成了一个漩涡状。
那风缓缓下沉，聚集到梅映雪的身边。白敬酒只觉耳边响起了刀光剑影的交错声。
在场的所有先生都知道那是梅映雪的手笔，只是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顷刻之后。
“不要！”
那是大先生发出的惊呼。
他欲出手阻止梅映雪的动作，谁料夫子轻轻一抬手将大先生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梅映雪的右手臂从他的身上脱离，坠落，然后抛飞。
整个过程甚至有些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甚至连鲜血都没有洒落。
没错，梅映雪这家伙像发了疯似的斩下了自己的手臂。
不愧是“少年圣宗”，够狠！
在白敬酒的感知中，跪在地上那人神色如常，面露坚定。即便是亲手斩下自己手臂这种事，依旧是微不足道和轻描淡写。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白敬酒也不得不佩服梅映雪的魄力。
那在半空中的右手臂突然停滞，被随即而来的那阵刀光包裹。这家伙斩了自己手臂还不够，还想御使烈风将其粉碎。
“何至于此。”
白敬酒出手了，明明可以让自己活得好一点儿，又为何非要这般。
他探出左手，运用“空山图”将那只手臂从金戈铁马中取出。
“如果你觉着这只手臂不值钱，那放在我这里也是一样，你若是哪天想取回去，记得付钱就好。”
他“看”着梅映雪倒没有不忍心，只是鬼使神差的就出手了。
“看来我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就在白敬酒取下手臂时，夫子才取消了大先生的禁锢。
“老师，你……”
大先生并没有愤怒或是急切，他只是不解。
夫子只是摇摇头，直接走了。
“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好受些，我没意见。”
“祖师堂的禁闭就不用关了，自己滚吧。”
其实夫子也有些无奈，梅映雪还真是固执的可以。
……
近日黎山小雨不绝，梅映雪若真是被罚跪，还真不知道跪到什么时候。
白敬酒看着他空荡荡的衣袖，一时也觉得惋惜。
“真是白瞎了这张脸，竟没了右臂。”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忘了自己的双眼也是看不见的，说起来也算“难兄难弟”了。
白敬酒没想到第一次跟梅映雪喝酒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二人谈天说地，竟有了几分知己模样。
“白敬酒你有过那种喜欢得发疯的人吗？”
这家伙喝多了吗？白敬酒看着他，这人确实需要“发疯”一下了。
不过被问到的时候，他自己也有些好奇。他一个忘却前世今生的人哪还记得这些。
只是以前的“白敬酒”也会有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人吗。
“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
“那日，我在六先生房间撞见黎儿，我越过她看向背后的老师，那时便没了气息。”
梅映雪似是已有醉意，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可是我并不是很想听啊，哥哥。
“我问她做了什么，她如实的告诉我了。”
“她说她不奢求我的原谅，如果我要拦她，她不会束手就擒的。”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出手，看着她离开，我是不是很没用。”
……
“黎儿！”
正准备去找六先生的梅映雪意外的遇见了张黎，他在张黎背后发现了倒地的六先生。
“你对老师做了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对不起映雪，我截走了先生的寿命，为了张家我别无选择。”
“你……”
梅映雪很愤怒，失了言语。双拳握紧了又放开，反反复复的。泄露的气息感觉能将周遭点燃，如果眼前之人不叫“张黎”，那她估计已经没了。
“对不起。”
张黎的声音更低了。
“你出手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与眼前这个男人将再无可能。
“你走吧。”
梅映雪的语气很决绝，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眼前这一幕张黎或许已经预想到过，但真正发生时她依旧动容，眼前的人是让她如此沉醉。
她就那样盯着梅映雪看，眼神之中有迷恋，有不舍，更多的是悲伤。
“梅映雪，忘了我。”
她狠下心来从梅映雪身边越过，直直朝山下奔去。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打转，人已经渐行渐远了，梅映雪没有回头。
他抱着六先生的尸体，颓坐在地上，脑袋搭耸着，整个人已经无神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不停的说着话，眼泪止不住的流，哀莫大于心死。
……
“燕师姐，没想到你也会跟我们一起，这次真是走运了。”
围在燕云歌身边的师弟师妹们显得很兴奋，这次黎山之行大家都不太愿意去，但没想到会与燕云歌同行。
只是燕云歌静静的看着远方，思绪已经不在这儿了。她没发觉在她的身后也有一个人在静静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