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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域大军并没有越过【穷光堡】一线,而是停留在蛮牛荒原的南部边境,北域开辟军派来小股巡逻队,严密监视这边动态。
其实两边都很紧张,开辟军生怕修士身上的血腥气刺激到南方,将这场战争引入不可预知的境地;南方的质子峰修士也很担心,他们带来的根本不是作战军队,而是帮跑运输的乌合之众,一旦和北边擦枪走火,势必全家子扯呼,大事肯定办砸,因此死命弹压各家修士,决不允许越界。
不过两边修士都很好奇彼此,商家早就闻风而动,大大小小的临时墟市全都冒了出来,把这一带变成了个大生意场。
什么交易都有,常见的法器、丹药、符箓,交易量极其惊人,而且大家对价格都很满意。楚秦门这些年出产不多,但多罗栀临行前还是把门中能带的灵草全都带了来,还从各家楚秦小店抽来精干弟子帮忙,连器符城的楚星娥都赶了过来。这趟是要带她回门派的,她在白山呆的太久,这种大道有望的筑基弟子,又不适合干庶务,如今门中总算腾挪的开,便不好白白放在这里,只是祁默如之前已经回狮域,顶替她的人选一时暂无,器符城的初期小店只能先由几个炼气弟子撑着。好在熊家还有不少留守修士,已经挑了位筑基老庶务先帮着看店。
最热闹的还要数“人市”,奴隶、炉鼎就在大周书院眼皮底下赤果果地进行,不过这边是法外之地,他们就算知道,也根本管不着。热闹虽热闹,不过这类交易其实已不大时兴,一方面随着蛮牛荒原开辟,盛产奴隶的白山已重新确立秩序,而开辟之后眼见需要大量人口填充新领地,已没什么人愿意将战俘这种宝贵资源当做奴隶发卖;另一方面随着狮域人口的快速繁衍,这种远距离迁徙人口已经不怎么上算。
不过人口迁徙还会继续,比如楚秦门这类在狮域立住脚的白山门派,也不会轻易放弃原先的领民。这回多罗栀他们除了接应熊家,还有个重要任务就是转移领民。不过楚秦门没什么运力,老祖齐休的那颗【乾坤珠】只能容纳一千凡人,这回是全给了熊家。而柳光带着老祖的密信拜会了南楚门,自然还是为了借他家的珠子,不过这回有了些新情况:楚家决定继续向狮域移民,不过不单南楚,还加上了齐楚。具体的分配是南楚四千,齐楚三千,剩下三千是留给楚秦及原附庸各家。
至于海楚,大抵知道这回事,不过他家白塔城远在外海,如今尚属太平无事,这些年没少接纳另两处迁去的领民,自无将人再往外迁的道理。
不过这等卖人、迁人只是小事,这回【何欢宗】南迁可谓特殊时期的特殊事件,就因为这遭北域流失的修士太多,方方面面的压力纷至沓来,此后若有人再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而边界上的一处营地,一座“娇艳”的大帐之中,一位“娇艳”的男子正翘起兰花指对着手下弟子发火。
这里是何欢宗临时驻地,他家人有些多,而如今白山一带实在难以找到富余运力,只能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往南边蹭。何欢宗掌门中行隽按说刚脱得白山樊笼,该心情大好才是,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刚做完一桩“卖人”的大买卖,而被他卖掉的,是他家两位老祖,如今还留在白山顶上的元婴。
当然这种事肯定是和老祖们商量好的,不过任谁干完这样的事,恐怕心情都不会太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何欢宗什么都能搬走,除了山门和老祖。
以往的白山九大宗门,只有何欢宗与灵木盟是双元婴,可他家对五行盟一直处在下风。楚秦、幻剑盟几家一倒,他家更是独木难支。特别是归古的梯子一抽,他家就被架在房梁上,再不跑路的话,向他们这种搞双修见长的家门,身子早被掏空,哪里经得起一摔?
可是白山顶上的元婴走不了,好在他家老祖开明,“闲着也是闲着,孙子,不如你把我们卖了罢!”
老祖反正就这么交代的,何欢宗两盏青铜油灯,作为压轴的买卖,分别与【丹盟】和【白山剑派】交易。
“走就走,什么了不起?横竖,横竖我得恶心你们一把,嘿嘿!”
想到这里,中行隽挑了挑眉毛,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虽说那两家也上了归儒的船,与灵木、离火如今算是同一阵营,可是以前大伙儿没少打生打死,邻里间事实在难说的很,保不齐哪天又得干仗。那么,留下两颗不和谐的种子,用以牵制五行盟,是买卖,更是绸缪,是何欢宗的最后算计。丹盟和白山剑派岂有不知?可谁也无法拒绝元婴的诱惑。
话说回来,事后灵木确实被这事给恶心到了,不过也没辙,中行隽早跑路了。
……
中行隽跑的帅气,可熊十四偏偏添堵,熊家南迁共计三百四十口子修士,其中一百五十人从北烈山出发,已先一步与楚秦门汇合。然而从灵木大军中出走的那一百九十人,却不幸被灵木飞梭追上。
说起来蛮牛荒原开辟虽已打了七年,可这块荒原过于广大,开辟大军还远未攻克全境,只有一路偏师到达南部地界,而负责后勤补给的陆行驮兽,最南边的转运点距离真正的边界还有近千里之遥。
这段路程需要熊家人走一半,而多罗栀带来接应的三阶【裂云梭】虽然冒险越境,可实在不敢太过深入,若是与北域巡逻飞梭遭遇,那可就危险了,要知道楚秦这回北上只有十几人,虽说是从矮子里拔将军,修为、战力最强的弟子,可真要干仗,那多半要完。
两边刚到接头地点,话还没说几句,两艘灵木盟的【乙木御风梭】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后面还远远跟着些骑着灵兽的御兽修士,还有一群看热闹的散修。
“有内鬼,一定出了内鬼,否则不会这么巧!”
熊十四才来得及冒出个念头,便从乙木御风梭跃出两个灵木金丹,其中一人指着熊十四怒道:“为什么?我灵木待你家不薄,为何临阵脱逃?”
“哼哼!”
被人抓个现行,熊十四无可辩驳,索性撕破脸皮,仰头吼道:
“就位不公二字!自我家归降以来,你灵木在白山四处挑衅,哪会不是押着我们这些降人充作炮灰?围攻幻剑盟、覆灭燕归门,还有,还有在这蛮牛荒原,回回都这样!这些年为你家战事,我们死了多少人?我早想明白了,这么下去,我早晚被你们拔得一毛不留,我,老子不干了!”
“好嘛!”
灵木金丹一脸平静,似乎早料到有这一出,“尔等背主之人,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似你家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专坑主家的东西,也不知哪个不开眼的还肯收留你们这群丧家之犬。”
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向楚秦多罗栀这边瞥来轻蔑的眼神,楚秦弟子气得个个脸色铁青,却实在无从反驳。只听灵木金丹又道:
“乖乖跟我们回去,掌门师兄或许念在你们给我家作了几十年狗的份上,饶了你们这遭。否则,我呸!治你个私通敌寇的重罪,到时候破家灭门,有何话说?”
“我草你妈!我熊家儿女就算是死,也不愿再给你家当狗……有种你来,你来把我们全杀了,让天下人看看,灵木怎么对待附庸的……对,看以后哪个敢降你家?我们宁愿做鬼,也不愿做狗!”
熊家人早就骂脱,灵木金丹不曾想被反将一军,本来将消息放出去,是为了有人见证熊家叛逃,没想到如今却成了累赘,毕竟不好当着这些人的面下黑手。虽说主家制裁附庸叛逃,杀些人不算什么,并不违反大周书院律令,可要一下全杀掉,那事情就有些大。而且,明知道那边来的是楚秦余孽,可毕竟涉及两域之事,上头没有发话,他不敢过于造次,反而把场面搞僵。灵木金丹眼珠子数转,还是决定先把人抓回去再说。立刻传下军令,将熊家修士全数锁拿,回去按军法从事,敢拒捕者,当场格杀!
听他发布军令,熊十四心中大呼不好,往楚秦那边扫了一眼,心中又是一凉,“就来这么一点儿人,都不够给灵木塞牙缝的!”
心中暗骂齐休,这么大事,怎不派个顶用的过来?楚秦的现状他是知道的,虽说齐休不可能亲自跑这一趟,可他本以为楚无影会来,而且,听说楚秦还有个元婴后期的兽修,他俩哪怕来一个,这事就稳稳当当!
就算元婴不来,叫明鹭过来也比这个强啊!她好歹是金丹中期,和自己联手,起码能与灵木金丹斗一斗,可今天的局面,真是险过剃头!
他哪里知道齐休实在无人可派,楚无影闭关动不了;风土虽强,可除了楚无影,实际上齐休指挥不了人家,虽说他这尊元婴挂在楚秦名下,可还不如说是挂在楚无影名下,忠诚自然无虞,可若说用起来,还比不上一般客卿。至于明鹭,那就更不可能了,多罗栀他们北上时,南线开辟正打得火热,哪里调的出来?
“儿郎们,跟他们拼了,我熊家今日就是死绝,也不走回头路!”
熊十四是真急眼了,这下要是被抓了回去,哪里会有好果子吃?振臂一呼,欲做那困兽之斗。好在跟出来的熊家修士都是精锐,又刚从战阵下来,听自家老祖号令,纷纷取出军阵器具,摆开阵仗要和灵木做这一场。
“咱们怎么办?”
楚秦弟子也围拢在多罗栀身边,询问她怎么个章程?事情根本脱离控制,多罗栀也慌了,她这几年代理掌门干的不错,积累不少人望威信,可军务方面到底是个雏儿,举目四顾,身边祁默如、楚星娥几个,和自己半斤八两。没得奈何,一跺脚,对众人道:“加入熊家军阵!”
到底她这些年跟着齐休,大局远超同阶,合兵一处后,还没忘高喊一句:
“天佑楚秦,誓灭仇寇!”
打着复仇的名义与灵木火拼,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事情闹将出去,不至于引来太大事端。他们这艘飞梭私自越境,放他们出来的质子峰金丹可是担了干系的,搞不好就得跟着吃瓜落,若是有人举发,起码一个“治军不严,玩忽职守”的罪名逃不脱。
眼下顾不了那许多,能不能活着离开还不好说。
“咦,你们怎么回事?”
天空突然传来个声音,紧跟着两道元婴威压恐怖降临,熊家军阵和灵木飞梭统统被压得东倒西歪。
“禀,禀前辈。这些是我家附庸,因私自逃离军阵,欲叛逃狮域,因此要将他家捉拿回去问罪。”
灵木飞梭被迫降在熊家军阵旁边,灵木金丹组织一下语言,飞快将前因后果解说了一遍。那边的御兽门修士有认得这位元婴跟脚的,忙招呼其他人在老远处跪倒磕头,口颂“老祖。”
“哦,那你们办事罢!”
黑白杂色道袍的御兽门元婴面无表情,只淡淡哦了一声,便携身边女子,振衣欲飞,显然不打算管这种闲事。
“等等!”
熊十四见到这两个天外来客,如同溺水之人见到一颗稻草,岂可轻易放过?
立刻跪倒,指挥自家弟子磕头不止。只有楚秦几人如木棍似的支着,他们在狮域不怎么兴磕头这种礼数,除了自家老祖,极少对外人磕头的,倒不是有意怠慢。这生死交关的当口,熊十四也豁出去了,暗暗运使金丹威压,将前来接应自家人的多罗栀等人强摁头,和熊家人一样磕头如捣蒜。
多罗栀脾气虽好,哪曾受过这个?心肺险些要气炸,可身体不受控制地任其摆布,眼泪几乎要流出来。
“前辈,求您念在,念在曾与我主家交好的情分上,帮忙,帮忙说句话,放我们一马,要不,我家这几百口人非得被弄死不可!”
熊十四根本没在意楚秦之人的感受,精神力全都放在御兽门元婴身上。玉鹤他自然是认得的,而且当年玉鹤出手救齐休和楚红裳这事他也知道。可惜他掌握的内情太少,还不知道玉鹤正打算找齐休生死决斗呢。
“你主家却是哪个?”
玉鹤明知故问,要不是方才听见多罗栀那句“天佑楚秦”,他和道侣多半不会降下遁光。
“就是楚秦门啊,我家曾是楚秦的附庸,也曾参与外海光复,与前辈并肩作战过……”
熊十四只管往自家脸上贴金,哪料到根本捋到虎须。
“够了!莫提楚秦,专出奸诈无义小人,我与此等家门何干?”
怒喝一声,玉鹤声色俱厉地道。听他这话,熊十四只觉被抛进寒冬腊月的冰水,浑身凉透,额头上的汗珠豆粒般落下。多罗栀等楚秦弟子听这位不明跟脚的元婴前辈当面羞辱自家门派,不由又羞又怒,定力差的炼气女修,竟有当场哭出声来的。
“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楚秦门吗?”
“正是。”
“嘻嘻,你这人,做个人情都要做成仇家了。”
“哼!我本就与他家有仇!”
“别啊,你不是说大丈夫恩怨分明?一码归一码,我要像你这般一根筋,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那你的意思?”
“这种顺水人情,做做也无妨,就当结一桩善缘。咱俩之事,你家态度还不明;我们在狮域又孤立无援,我跟你说的那事,或许以后要求到这家人头上。至于你要报仇,嗯,我看恩怨并无冲突,先说好就是了。只要咱们襟怀坦荡,无愧于心……”
贺孤独与玉鹤密语传音半晌,根本置众人与不顾。跪地之人心中各自揣测,突然听玉鹤大笑三声:
“哈哈哈!好个襟怀坦荡,无愧于心!”
回头对熊十四道:“你们走罢!”又对灵木金丹点点头,“你什么事,御兽门找玉鹤便是!”
目送【裂云梭】南去,玉鹤才一挥大袖,与贺孤独化作清风遁去。
到得楚秦驻地后,熊十四将自家子弟安顿好,便来找多罗栀告辞。先深深做个揖,难为情地道:“我熊十四一生从未向晚辈道过谦,方才我急糊涂了,多有得罪,望小友海涵。”
多罗栀气早就消了,摆摆手说道:“算了,您也挺不容易的。怎,您不与我们南下?”
“嘿嘿,麻烦你转告老齐,十四对不起他,这辈子没脸再见。他,他是个好人,还望他念及我家,我家黛儿的那点儿情分,善待我家子弟。”
这些前辈大人的恩恩怨怨多罗栀反倒知道不少,还不是她那个老子说的。见这位两鬓霜白的金丹后期前辈为了自己弟子,脸也不要、命也不要的,心下也有些恻然,陪着唏嘘了好一会儿。
却不妨被熊十四一把抓住自家小手,将一物塞进手中。“我与你家老子沙诺原是极熟的,按辈分,我也可以做你叔父的。你和杨掌门的婚礼我去不了,就先将贺礼送与你罢!”
说罢,金丹熊十四踽踽而去,只留下一片微驼的背影。
女子摊开手心,见是一只玉盒,打开来看,是块巴掌大小的物事,生着斑斑绿锈,却非金非玉,像是木石一类,偏又水头十足。也瞧不出个眉目,不过知道必是高阶之物。
“回去请老祖瞧瞧,要是能用来炼制法宝,正合掌门师兄结丹时用。嘻嘻,这老头儿,人还可以的嘛。”女子的气一下全都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