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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露从今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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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过后,露水重,大白天还恨不得光着屁股跳进河里泡着,可晚上的温度就有点低了。

    摸完鱼回来有点凉,裤腿子湿着,脑门汗珠沁着,小凉风再这么一透,任是火力壮如两人这样的年轻小伙子,也不由得打个大大的冷战。

    今晚王卫红格外卖力气,两人整整摸了两大竹娄黄鳝,分量可不轻,周扬估计两筐黄鳝得有一百五十斤,只多不少。

    不过今晚却是不急着送货,主要是把王卫红引进圈子,周扬琢磨一会,说:“卫红哥,你赶紧回家挑几条品相好的收拾喽,我回家拿点油,炸点黄鳝,你第一次见人家总不能空手。”

    王卫红觉得不太好意思,三娃子为了他的事操心费力,又要自己掏油,本能上他想拒绝,可又拒绝不了。

    他家里的情况比不得周家,一大家子七口人,他老子是老大,一双老人给这他们家这房,再加上爹娘,妹妹爱红,弟弟爱辉,人吃马嚼一年下来那点工分儿都不够。

    “多的不说了,三娃子,哥都记着了。”

    周扬笑着拍拍王卫红的肩膀,说道:“卫红哥,咱俩不兴讲这个,你好我就好,反过来我好你也好。”

    这一拍却是愣了,周扬尖着嗓子,语气兴奋:“卫红哥,我是不是长个了?”

    可不是,今天这么轻松的拍到对方的肩膀,太说明问题了。

    “咳,你等我先从泥洼子里出来,好像陷进去了。”

    良好的氛围被打破,周扬一路上都是气鼓鼓的。

    偏偏王卫红还嘲讽说:“三娃子,我娘说了,你心思太重,要是能少点算计,这个头马上就窜起来。”

    周扬“嘁”了一声,表示不屑一顾,他心知卫红哥他老娘还在对他剥削王爱红一事耿耿于怀,不就是抄个笔记,至于那么耿耿于怀嘛?

    何止是剥削王爱红,王家婶婶心疼的是他三娃子压迫大儿子,在周庄固有的观念里,女儿家是赔钱货,剥削了也就剥削了,可大儿子以后注定是要接户口本儿的,现在就被三娃子支使的提溜乱转,那还了得?

    黄鳝还得放到周家,两人之前在院子里挖了个四米见方的水坑,四十公分深,抓来的黄鳝都放坑里养着,坑底铺着麻袋,拿石头压着,防止黄鳝打洞,索性这时候蚂蚱多得很,黄鳝被炮制之前还能过上有吃有喝的好日子,这也算善待动物了。

    送过了油,周扬也不敢停,从王家钻出来又去了棚子,国强队长已经套好了马车在牛棚前等着,人却没敢进棚子。

    “国强叔,您搁着养蚊子那?”

    国强队长嘿嘿一笑,顺着这个机会进了棚子。

    何先生和赵先生朝国强队长点头,秦老先生笑呵呵的打招呼:“国强队长,大半夜的可让你受累了。”

    国强队长笑的脸上都是褶,一摸脖梗子,“您这说的是啥话,您大侄子我是个粗人,也就这点用处了。”

    接下来大伙开始聊着,可能是想到就要天各一方,往日那点不愉快也就放下了,何先生和赵先生也难得的有了笑脸。

    等王卫红来了,大伙就要出发。

    王卫红二话不说,把手里的布兜子递过来一个,“先生,道儿可不近,这些黄鳝拿着路上吃,炸过的,一两天放不坏。”

    周扬眼角一抖,到底是该成为大佬的人物,做事就是滴水不漏,现在他倒一点都不担心王卫红能不能进方家齐那个圈子。

    “你有心了。”何先生点头感谢,却没有一点伸手的意思。

    王卫红一拍脑门,后知后觉道:“您要是不收,三娃子这心思可就白费了。”

    听到这何先生才大方的接过来,还打开布兜看了看。

    周扬在心里暗道,王卫红这个小鬼硬是要得,不过还是何先生给力,不是一般人能腐蚀到的,加油何先生,我看好你。

    三位先生没什么家当,换洗的衣服也极少,各自带着的包裹里也都是奶奶给置办的东西,周扬门清儿,奶奶可是下了血本儿。

    用老太太的话就是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手里总要捏着点钱才能把心放肚子里,各种粮票也塞了不少。

    毫无疑问,在老人家眼里,周庄才是三位先生的家。

    打一上车开始,秦老先生就捏着周扬的手,一遍接着一遍的嘱咐:“三娃子,在家要听话,帮你奶多干活,带四丫头的时候精心着点,可别磕着碰着。”

    立秋了,河套可不能再下了,凉水一激,大小伙子也受不了。

    学习上也不能放松,好好考,给你老子争口气。你是家里的男子汉,你奶,你大姑,你小妹可都指望着你当主心骨。”

    往常这些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可往后再想听,机会怕是不多了。

    一出了周庄,老先生就闭嘴了,看得出来,老先生心情不是太好。

    “开始下露水了。”秦老先生嘀咕一句,闭上眼坐着不说话了。

    周扬心里不好受,或者说马车上就没有一个心里好受的。

    用秦老先生的话就是:我今年62了,经不起折腾,谁知道这一走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周扬心知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三位先生中秦老先生性子最好,受的苦也最多,身体早就熬坏了,不过到了京城,条件都好了也说不准什么情况。

    赵先生怕周扬受不了这样的情景,故意挑话,问道:“老秦,你这包裹里装的啥玩意,滚瓜溜圆的,不是骨灰坛子吧?咋地?打算真就埋骨京城了?”

    他想伸手去摸,秦先生却不肯,一扭腰,把包裹藏在怀里,紧紧搂着。

    人都说老小孩儿,真是有趣极了。

    秦老先生的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周扬知道,还是他亲手装的,忍着恶心装的。

    要不说三位先生能交心,赵先生那句玩笑话真应验了,秦老先生偷偷叫周扬帮他装了一罐子牛粪,满满一罐子。

    又可气又可笑,又可悲又可叹。

    这个秘密当然是不能让赵先生发现的,不然秦老先生的老脸朝哪放。

    “赵先生,临走了,您老不赋诗一首?”

    赵先生一愣,嘿嘿一笑,从马车上坐起来,高声喊道:“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

    这一嗓子下去,接下来就没有音儿了,赶车的国强队长摸一把湿哒哒的脑门,心想露水可不是白的,一抹(读ma,轻声)拭,可是黑泥汤。

    王卫红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挺有意境的一句诗咋就不往下念,急得人抓耳挠腮,还是他老娘说的对,读书人心眼儿多,就是坏。

    过了好半天,赵先生吸一口气,才故作洒脱的吟出后半句:

    “月是故乡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