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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中站着五个人。
除了接引洛白四人回来的中年人外,其余四人都身着黑色盔甲,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而站在中间的那人,更是双手拄着一把长剑,应该是他们的首领。
看着洛白四人把血肉吃完,躺在地上欢快的大笑,首领开口了:“他是哪家的子弟?”
他问的,是洛白。
接引洛白四人来的中年人似乎也惊讶于洛白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掩饰过去。
“洛家。”
“洛家?”
这下不仅是首领,其余三人都看向那个中年人,似乎不敢相信。
中年人知道他们的意思,立刻解释道:“确实是洛家人,是从洛家村带来的,应该是跟随老令公那些护卫的后代。”
这个答案很合理,毕竟洛家年轻一代,并没有嫡系子嗣。在洛家村生活的人,都是早先跟随镇国公洛岚的那些人的后人。
最终,几个人的目光从首领身上移开,同情的看着洛白。
首领冷哼道:“洛家?洛家!”
那种异常冰冷的语气,听的他们浑身发颤。
“他们晚了七天,但课程不能少,特别是那个姓洛的。不管他是不是洛家子弟,这个姓,他也得配得上!”
“再饿他三天!”
下完命令,首领转身离开。
“是,上将军!”
……
晚上的时候,峡谷中走出一名士兵,将封平三人带走:“你们三个跟我走!”
经过两天的折磨,封平三人终于迎来属于他们的结果。
三人整理了衣服,脸上露出笑容。
但他们没有立刻进去,指着洛白问道:“他呢?”
士兵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三人知道,他们的处罚已经结束,可对于迟到了一晚的洛白来说,还为时尚早。
对于这个结果,洛白倒显得豁达。
“你们先进去,之前没饿死,现在还能比那个更坏?”
封平三人还要再说什么,却见洛白笑道:“里面见。”
三人点头,走了进去。
雨水还在下着,不大,却连绵不绝。
洛白站在峡谷口,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里面,没有半熟的马肉给他吃。陪伴他的,只有萧瑟的秋雨。
他冻昏过去两次,浑身发热,都被人救起。
一碗冰冷的汤药吊着他的命,不让他死,也不让他好活。
洛白躺在地上,脸色蜡黄,眼神迷离,张着嘴巴呢喃着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感觉身体很重,像是压了五百斤的铁石,不能移动一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抬走的,反正等他醒来的时候,一个身着白色兵衣的少年正紧张的盯着他,见他醒来,顿时高兴的叫了起来:“啊啊啊,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赶紧去校场,将军在讲话呢!”
然后不由分说的把他扯起来,洛白这才发现,他竟然躺在一间杂货间里面,周围放着许多蔬菜和肉块。
看着肉块,他下意识的呕吐起来,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少年看他似乎不舒服,紧张道:“你没事吧?不会死吧?”
洛白艰难的靠着墙,勉强笑道:“我命硬,死不了。”
少年一听洛白死不了,掐着腰道:“死不了就跟我去校场。今天是冠军营开训的日子,谁不到场,直接驱逐出去的。你要是走不动,那就爬着去!”
谁知洛白苦笑道:“那要是爬也爬不动呢?”
“那就……那就……”
少年“那就”了好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洛白看着他,挣扎着起来:“我昏迷了几天?”
少年冷哼道:“我哪里知道?你是被抬进来了,轻的跟一抱棉花似的。要不是给你换衣服的时候看你有那玩意,我还以为你是个女人呢!”
洛白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看着身上和少年差不多的白色兵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击鼓声,如同雨点一样细密紧急。
少年脸色一变,也不管洛白能不能走,扯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跑:“快走!”
洛白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上,虚弱道:“你这么着急,为什么不背我走?”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背你?”
洛白点头道:“嗯。”
少年犹豫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我叫云明,今天你可欠我的!”
说着背起洛白撒腿就跑。
外面没有人。
偌大的冠军营,除了帐篷和武器架,就只有马匹。
这让洛白有些疑惑:难不成军营就是这个样子的?
泥泞的路面坑坑洼洼,紧张的云明已经慌不择路。
好在杂货间距离校场不算远,两人没有迟到。
当两人穿过一排明显高大很多的帐篷后,他们来到了校场。
说是校场,就是一块空地。
校场西边依山搭建了一座简易的台子,上面站着两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人。
可惜隔着太远,洛白看不清楚。
在他们前面,是一个百纵百横的方队。
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
他们皆穿白衣,头扎白布。秋风中白布飘扬,像是一支万人的送葬队伍,看起来颇为壮观。
洛白直接来了句:“这里的将军死了?怎么都穿着丧衣?”
云明一个踉跄,差点把他甩出去。
“这是军中的规矩,不懂不要乱说。”
好不容易来到队伍后面,云明喘了口气,然后把他扔下来,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洛白站起来,准备站到云明身后,却听到一声冰冷的声音:“站后面做什么?来前面。”
洛白当然不会觉得这话是说自己的,没有一点觉悟的扯着云明道:“你把我扔下来做什么?”
云明不停地对他使眼色,可洛白完全接受不到信息,直到他被一个身着土黄色兵衣的男子一脚踹翻,提着后领子拖到方阵最前面,他才反应过来,之前说的人,就是自己。
那一脚不重,可被拖到最前面,显然很丢面子。
毕竟他的衣服脏了,脸上也都是泥巴。
等他站起来,伸手想把脸上的泥巴擦掉的时候,发现台子下面,方阵前面,竟然站在三个白衣战士。
封平,霍宗和长阳明月竟然站在前面。
封平还好,还是一脸的平静,只是背上的长剑不见了。
至于霍宗,脸色涨红,长阳明月更是浑身颤抖。
没想到刚醒来就碰到熟人,运气不错。
洛白扭头想要和他们打声招呼,却发现他们三个站在笔直,似乎没有发现他。
等他准备向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鼓点再次传来。
他赶紧站好,看向前面。
之前台子上站着的两个人已经站在一边,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上面,直视着下面的万人方阵。
那一双不含一丝感情的眸子,洞悉人的心灵。
洛白浑身一颤,后背发凉。
这让他难以接受,明明是万众瞩目,对方不仅不紧张,反而让身前的万人如芒在背,简直不可思议。
“军人都很直接,我也一样,我希望你们也能学会。”
将军开口了,却异常平静,没有一点的起伏。
“我不喜欢说好听的。但作为十六年来第一批参加训练的人,我倒是可以为你们破个例:预祝你们日后走向战场,能够百战百胜,活着回来。”
朴实的言语,却更像是说着难以实现的梦想。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洛白有些难受。
难道投身军旅,就注定马革裹尸吗?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身后不只是谁大声喊了句“好”,顿时响应者无数。
洛白没有回头,他不觉得将军说的是什么好事。
上了战场,死不死,不会因将军的话而改变。
面对忽然乱糟糟的方阵,将军并没有生气,依旧平静。
“军旅很简单,但你们要记住,军令如山倒,违逆者,阵前祭旗。”
一声“祭旗”,万人方阵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看着将军,有些不知所措。
“那要是命令不对,也要去送死?”
之前说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人应和。
将军看着他,喊道:“掌令郎将!”
站在他身后左边人站了出来:“末将在!”
“杖百!”
“是!”
不需要太多的话,两个身着土黄色兵衣的士兵上前,从方阵中架着一个少年出列,朝着校场边上的走去。
少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我爹是征南军的少将军,你们要干什么?”
两名士兵如同木偶,不为所动。将他放趴在长凳上,然后按住他的肩膀。另有两名士兵手举木杖,打了下去。
“啊……”
一声声惨叫传来,所有的少年都看在眼中。
仅仅三下,少年哭了出来:“不要打了……救命啊……我要回家……”
身后的士兵没有停手。
少年身上开始出现血迹,他从嚎叫,到求饶,再到现在声嘶力竭,方阵中的少年都看在眼里。
他们开始恐惧。
有些东西,只说是没有用的。
将军用一个生动的例子,教会了他们什么是“军令如山倒”!
“命令不需要解释,我的话也不需要解释。”
秋风萧瑟的校场中,那一声声惨叫声成了最好的教材。
在场的少年,一个个脸色严肃的听着将军的训示。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来到这里,我就当你们已经死了。”
少年都露出惊恐的眼神,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白发现,将军说这话的时候,霍宗三人都紧绷身体,万分紧张。
他感觉不妙。
“来这里的都是死人,出去的都是活人。想要当活人还是死人,要看你们自己。”
将军没有解释那句话的意思,反而说了另一句他们听不懂的话,然后指着洛白四人道:“世人皆偷生,因为活着比死了好。可是站在你们前面的这四个人,却非要托关系走后门来这里当死人,这让我很好奇。”
洛白瞪大了眼睛,他根本不会相信,他们走后门的这件事,会在如此场合被将军本人说出来。
他终于明白霍宗三人为什么是那种表情了。
“不过既然来了,那你们也是死人。”
场中的人都将目光落在洛白四人身上,虽然没有讲话,可他们眼中都露出不善的目光。
他们千辛万苦经过选拔才来到这里,凭什么这四个人可以直接进来?
起风了,天上飘落雨点,洛白感觉一阵寒意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