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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张青雨登上城楼,洛白还恍如梦中。
刚来就能见到徐将军,这也太不真实了吧?
登上城楼,站在高处看,那是另一种场景。
在榆林草场推演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顺天门前,还他娘的加盖了瓮城!
这他娘的就太有利啊!
只是天黑看不清楚上面的兵力部署。
洛白稳住心神,随着张青雨走进城楼中的军帐。
那间房子并不大,反正中间坐落了一张沙盘后,剩下的人就只能站着,不然连行走的空间都没有。
房间很亮,除了吊顶的烛火,围墙四面各有三盏烛火。再加上沙盘四周的八盏,这个不大的屋子,竟然有二十一盏烛火。
洛白进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围着沙盘在看,在激烈的争吵着什么。
徐远浪站在靠近进门的地方,显然地位不高。
进门之后,张青雨喊了声:“少将军!诸位大人!”
讨论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新进来的两个人。
直到这时,洛白才看清楚位于主位的人。
那人看起来不大,四十出头的样子。脸色略显白皙,眼睛有神。最让洛白惊讶的是他的胡子,竟然有一尺长。
长髯飘飘,看起来真是不赖。
但仅从这些上面也看不出来这人有什么特别,不过洛白也不着急,毕竟这胡子不就不同寻常吗?
“过来吧。”
他轻轻开口,不仅没有什么威仪,反而有一丝疲惫。
洛白一想就明白了,立刻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的眉宇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疲惫。有些人的眼肿血丝弥补,已经到达极限。
现在马上凌晨,可他们还没有睡觉,显然不是特例。
洛白对战争有了清醒的认识。
张青雨走过去,站在徐远浪下手的位置。徐远浪带着面具,看着眼前的虚空,看不出是什表情。
不过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还带着面具,似乎不合适吧?
但这个不需要他操心。
“椅子!”
有人从外面搬了把椅子进来,放在洛白身边。
洛白这才清醒:“见过徐将军、诸位将军。”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现场众人竟然一阵莫名欣喜。虽然他们藏得很深,可眼中流露出来的喜悦却不会骗人。
“坐!”
徐威的声音依旧平和,让洛白感觉亲近。
但他还不至于就此沦陷,抱拳道:“小人站着回话。”
徐威却重复道:“坐!”
洛白这才坐下。
“你说你是从上游游过来的,具体是哪里?”
洛白又站起来:“临河镇!”
几人都笑了:“临河镇?那可有二十几里路呢!”
洛白到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应该只游了不到半个时辰,剩下的路是在昏迷。”
剩下的路,是徐远浪带他来的,这些洛白相信在座的都知道。
果然,徐威并没有再问。
“坐。”
这是徐威第三次重复,洛白坐下。
“三个问题。第一,现在让你重新下水,你能游多远多久?”
洛白果断的摇头:“不清楚。”
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我之前也是第一次冬泳。按照之前的情况,也只坚持了近半个时辰,甚至更短。至于距离,就更没把握了。”
对于这个回答,徐威并不满意,但他没说什么。
“第二个问题,你练习过水战吗?”
洛白坚定的摇头:“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你从京城来这里的路上,看见有军队朝这里来吗?”
洛白这才意识到,与其说是三个问题,不如说是一个问题。
想想也对,现在形势如此严峻,他们怎么可能不关心援军的事情。
“有,大概两三万人。”
洛白倒是老实,直接兜底了。
得到这个消息,众人略显喜悦,但很快收敛。
“你先下去吧。”
洛白本来还想告诉他们,大概再有一两天大军就会到达,可徐威竟然不问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哪有问问题问一半的?
但他只能转身离开。
徐远浪没有随他一起出去,屋里面很安静。
半响,还是徐威身边的那位将军开口了:“诸位以为他的话可信吗?”
张青雨愣愣的看着说话的那位将军,反问道:“不信带他进来做什么啊?”
那人收声,看着他。
张青雨吓的脖子一缩,再不敢说话。
徐远浪看了张青雨一眼,轻声道:“不在于他的话可不可信,而在于我们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众人都看向他,想要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之前说话的那名将军也笑道:“贤侄有话不妨直说。”
徐远浪走到沙盘前,指着临河镇道:“从这里到南城,准确的距离是二十二里。而我在遇到那小子之前,他已经和反贼们的巡河船相遇。也就是说,反贼们巡河探查的范围,可能就是以临河镇为限的。”
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确定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确定反贼的探查范围。
“我之前奉张将军之令出城,就是因为现在城中信鸽全部用完,与外界的联系中断,这才冒险出去。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周炎似乎只是封锁了向西二十里的河道。”
徐远浪略一分析,众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炎三十万大军屯兵在下游已经有十天,只是建立营寨,封锁城池,却没有想要进攻的意思。我虽然猜不透他的意思,但他敢孤军深入,足以说明他的胆略。但他却白白浪费时间,让人捉摸不透。”
围而不打,这在以前是有战例可循的,比如说围点打援!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毕竟叛军孤军深入,总不可能是来围困他们的吧?
“诸位,贼兵围城已经十天,可我们的战略目的到现在没有定下来,这不符合朝廷的预期。今天大家议一议吧。”
终于,那名张将军开口了。
“是守还是战,都说一说。”
众人沉默。
其实不用议,从他们得到消息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在商议,却没有商议出来一个结果。
看着众人都不说话,张将军站在主帅的位置上,朗声道:“诸位不说,那我说说。”
徐威在张将军坐到主帅位置上的时候,自动退到一边。
“诸位,从我受让丰裕城守将以来,除了贼子们初来我带领诸位杀敌以来,我还没有对诸位提过什么要求,我现在说一句:城在人在,诚破人亡。”
众人浑身一震,这算是主帅的决心吗?
“丰裕城的战略地位大家都很清楚,我劝诸位不要有什么歪心思。现在确定朝廷的援军将至,等到我们两下会师,那么城外的反贼将不战自溃。”
众人这才意识到,在主帅的心里,已经认可了洛白是“自己人”。
“明天我会前往北城驻守,这里的兵马仍有徐将军统制。至于随我去北城的将军……”
讲到这里,他扫了一眼下首的诸位将军,冷声道:“我会在明天通知。至于现在,天色不早了,除了执勤的将军,其余的可以休息了。”
一瞬间,屋里面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丰裕城本来就缺少守军,之前他们议定的是敌人会全力攻打南城,这才将大军压在南城,只在北城留了寥寥千余人。
但现在却要带人去北城,且不说这样要重新部署,北上的人,如何突破贼军的封锁呢?
这些想法在现场诸人心中一闪而逝,却没有开口。
他们抱拳行礼,走了七七八八。
张将军,徐威,徐远浪,还有三四位当值的将军没有离开。
张青雨到想要留下,张将军瞪了他一眼,吓得他撒丫子跑路了。
屋里面烛光摇曳,剩下的六七个人看着眼前的沙盘,默然无语。
“张大人,你真的决定去北城吗?”
说话的是站在徐威下首的一名将领,他脸色黝黑,身体壮硕。一双眼睛如同铜陵,很是威武。
“田朗将今天应该是当值顺天门吧?”
田荣秀看了徐威一眼,硬着头皮道:“张大人,叛贼来势汹汹,重兵必要夺取南城。你现在领兵北上,将南城留给徐大人,这不妥吧?”
不等张将军出口,徐威怒道:“住嘴!下去!”
一声斥责,田荣秀转身离开。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屋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田荣秀的离开而轻松一点,反而更加凝滞。
终于,还是徐威打破了沉默。
“张大人什么时候北上?准备带多少人马?”
在榆林草场推演的时候,严文渊给洛白设定的丰裕城人马是五万,可事实上,丰裕城满打满算不足两万人。
而且这两万人,原属于丰裕城的只有一万人。剩下八九千,一部分是从从邻近县城召集来的。剩下的,是从丰裕城中征召来的。
“朝廷的援兵是从黄河南岸过来,到时候可以直接进驻南城,所以这次我准备多带走一些人,应该有一万,而且是老兵。”
也就是说,留下来的八千多人,都是各府县的驻军和新招募的兵丁?
众人再次沉默,连徐远浪都露出惊诧的神色,有些意外。
丰裕城历来都是重裕城轻丰城,现在却要把绝大多数兵力部署丰城,这确实不合适。
毕竟之前贼兵唯一一次攻城,打的就是南城裕城。虽说现在贼兵屯兵北岸,可是他们一致认为,相较于北城,南城更是首选。
这一点,倒是和洛白不谋而合。
“张大人,能不能等援军进驻南城之后再带人走?不然南城会有一个兵力不足的空档。万一……”
徐远浪还是开口了,张狩看了他一眼,缓步向外。
“徐大人,这里本来就是你的辖地,兵力你最清楚,调兵的事情就劳烦你了。”
徐威默然无语。
临走到门口,张狩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明天一早,我要带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