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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凝音一进去,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人便晕乎乎地被传送到了某个地方。
四周一片黑漆漆的,雪凝音试着运转灵力,发现灵力被下了禁制,无法调动。
既然用不了灵力,雪凝音干脆不再纠结,席地而坐。
既来之则安之,她向来把这一点落实得很好。
“你来了”。
黑暗中,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冰冷的声音,一听就让人忍不住寒毛倒竖,起鸡皮疙瘩的那种冰冷冷的机械声。
“来了,你等了很久吗”?
像是逢着一个经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雪凝音的语气熟稔而自然,还笑着反问一句,像是闲话家常。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是人是鬼,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但姑且就当是个人吧。
突如其来的沉默,像是第一次遇见像雪凝音这样冷静沉着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已经不能说是沉着冷静了,简直是气定神闲。
眼前的女修士当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子?
停顿了一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是本关关主,我有问题需要你解答。如果答案我满意了,你就通过了复试”。
“你说吧,我听着”。
雪凝音真心觉得这个地方除了黑点,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就要是这会儿给她一盘瓜子,估计还有心情嗑瓜子。
美中不足的是并没有瓜子,雪凝音颇为遗憾地想。
“不过要你满意,我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如何会满意”?
雪凝音笑着反问道。
难怪许多修士过不了复试了,规则和标准完全握在对方手里。
“那就看你本事了”。
“若杀一人可救万人,你当如何选择”?
“我且问你,那一人可有错,那万人可无过?若为救万人而杀一人,是否人命该以数量衡量价值,一万一定大于一”?
“再者,又是何种极端境遇,一人可抵万人之命。我倒认为,即便真的如言杀了一人,剩下的万人依旧难逃一死。毕竟唯一的忌惮没了,死再多了人也未必有人能管。如何确定万人就一定会得救”?
“我还有一问,为什么会是我面临这个选择,这个世界离了谁都是一个样。为何单单我有独特的资格”?
“我有什么权利去决定他人的生死”?
一片诡异的沉默。
“你的疑问我回答不了”。
“那就对了,既然你回答不了,那这道题便是无解。因为你的假设不全面,真实情况千变万化,不能一概而论”。
“何况依照概率论来说,你这个假设无限接近于零,讨论它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再说即便我今日做出了杀一人或是杀万人的选择,日后未必真的会按今日所说的做”。
“你的回答倒是闻所未闻”。
“不奇怪,我都说了,这个问题是无解的。也许所谓的为了天下苍生,会有人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一人救万人”。
“之所以这么选,第一是因为他所谓的道义,可他想过吗,一人也是苍生中的一员。何况人分善恶,与其救一万个恶徒,不如保全一个良善之人”。
“第二,因为牺牲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不是他的命,做起选择来当然不用犹豫,也不会愧疚”。
“但凡换作是自己牺牲,未必会有如此大义凛然的高风亮节之举”。
“依你所说,人人都会选择趋利避害,牺牲别人,成全自己了”。
“那倒也不是,但绝不部分的人的确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很多时候,不是事关自己利益的事情,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没什么可值得争辩的”。
雪凝音面色淡然,垂下眼眸,不徐不缓地开口。
“不过有一种人是例外”。
“哪一种人”?
“圣人,圣人可以杀身成仁,为了他们心中的道或者说信念和坚守,会毫无畏惧地牺牲自己。即便明知可能会是条死路绝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更不会回头。这种人是唯一的例外”。
“但是圣人也要分两种”。
“何出此言”?
“一种是真圣人,所作所为如我以上所述,舍己为人。另一种是沽名钓誉的假圣人”。
“怎么说呢,比如你的问题中,假圣人者必然会选择杀一人,但杀之前,先会有痛苦犹豫之色,仿佛万般无奈之举。不仅如此,还试图劝说被杀的那个人理解自己处境艰难的良苦用心。循循善诱,让那人甘心赴死”。
“事后所有人都只会记得所谓做出抉择的那个圣人,谁会记得被牺牲的,真正救了他们的是另一个可怜人”。
“你的意思是,真圣人为天下牺牲自己,假圣人为天下劝别人牺牲”?
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有了温度,绕有兴致地反问。
“不错。毕竟性命是自己的,可以选择舍弃自己的性命救人,因为那是个人选的道。但不能强求他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同样的选择”。
“站在所谓的道德制高点去强迫他人,本身就是不道德的一种”。
“那你是哪一种人,普通人,真圣人还是假圣人”?
“我有权保持沉默,因为我未必会面临你所谓的困境”。
“沉默”?纵然还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声音,雪凝音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无奈。
“非要你选一个呢”?
“老实说,我不知道”,雪凝音双手一摊,漫不经心道。
“人都是要走到那一步才知道自己的选择,过早去想只能是杞人忧天,伯虑愁眠”。
“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为何要修行呢”?
“要听实话吗”?
“当然”。
“好吧,我为什么修行,起初是为了有能力保护阿娘”。
“那后来呢”?
“你知道白鹰吗”?
“当然”。
“为了像白鹰一样,快乐,矫健而自由”。
雪凝音没有丝毫停顿,流利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问完了,你可以走了,复试你通过了”。
片刻过后,冷冰冰的声音宣告了结果。
“好,我知道了,回见”。
雪凝音掸了掸衣衫上几乎没有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快乐,矫健而自由。但愿你能如你所说,此生无以为缚,乘云而上,洒脱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