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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靖康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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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月如钩,北风似刀。

    赵武恍恍惚惚醒来,但是手脚却是怎么也动不了,费了好大劲,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丝丝的哼哼声。“赵旗牌,赵旗牌,兄弟们,赵旗牌醒来了,赵旗牌醒来了!”一个略有些童音的声音由低到高的喊了起来。

    片刻间,十几个身影围在了赵武的身边。“终于醒了,这下我们有救了!”

    “我这是怎么了?”他想坐起来,可一抬头,疼痛难忍,脑袋如同炸裂一般,只得老老实实躺着。“旗牌,下午的时候,几个金狗发现了我们,下马爬了上来,你一连扎死了六个…..”

    赵武脑海里断断续续有些回忆……

    大战是从辰时开始的,双方都是万人左右,都指挥使宗盛指挥大军排开阵势,射住阵脚,对面的金兵们就开始策马扬刀,掩杀过来。金兵阵门内战鼓齐鸣,震得山谷内的几十里的小平原嗡嗡做响。本军阵前,三排长矛手斜举长矛,长矛尾端抵在地面,一排士卒右膝拄地,左腿屈膝蹲着,直左臂向前,右臂屈贴在腰侧,双手擎住长矛,担在大盾上,露出矛头;二排士卒右膝拄地,左腿屈膝蹲着,直左臂向前上方,右臂屈贴在腰侧,双手擎住长矛,矛头悬在前排士卒的头顶;三排士卒呈弓步,双手擎长矛斜指前方。三排长矛手前面,两人一盾,四手死死握住盾柄,顶在前排,大盾上面,一排矛头指向前方。三排长矛手后面,一排排弓箭手向前抛射箭矢,身后站着一队队手握钢刀的将士。都指挥使宗盛骑在马上,霜眉紧锁,怒目圆睁,一缕银须随风飘扬,玄盔玄甲,手握玄铁狼牙槊,胯下乌骓马。在冬日的晨光下,闪着寒光。五千骑兵围绕将军左右,骑兵们单手提刀,另一只手紧握缰绳,目视前方,只等将军令下,杀向敌方。

    金兵们手举弯刀,嗷嗷地叫着,飞奔过来,一万余骑,竟是一股脑地杀来,都指挥使宗盛微微一震,心想,金兵主将今天一反常态,一点后手也不留,怕是有诈。但是他今天一点都不怕,副将杨劲的一标人马昨夜四更饱餐战饭,人衔枚,马勒口,翻过山丘向东去了。只要他们能及时绕到金兵阵后,发起冲锋,用不了多久,敌人就会大败。想到这,将军大声喝道:“王勇林,你带一千骑兵,从左翼杀出,韩定北,带一千骑兵从右翼杀出,攻敌两翼。”

    只一会,金兵就冒着飞蝗般的箭雨杀到阵前。五六百人倒在箭雨里,还有五六百匹战马中箭,骑士们落马,有的摔断了腿,有的倒栽下来,提前回了老家,大多数骑士还是手疾眼快,飞身下马,手举弯刀,徒步向前,杀了过来。

    眼见两侧南军骑兵冲来,金兵左右各分出一部,迎了上去,双方将士,举刀就砍,一时间兵器的碰撞声,钢刀砍入肉体的钝声;杀人者的喊杀声,被砍者的哭喊声;混成一组凄惨的音符,让人听了,恍如跌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敌我双方混成一团,士卒,战马,钢刀,搅成了铁与血肉漩涡。

    一排金兵从正面冲了上来,被顶在前面的大盾滞了一下,更多的金兵,越过了盾牌,撞在长矛上,马匹沉重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重重的压在了长矛和长矛手的身上,更多的金兵冲上来,马踏乱军,杀奔中军。

    都指挥使宗盛大吼一声:“杀!”三千骑兵,抵住敌骑,绞杀在一起。将军高举大槊,奋力砸向迎面而来的敌兵,双方左突右冲,拼死厮杀,战有半日,损伤过半。眼见日上午时,不见副将杨劲的一标人马从敌阵后方出现。宋兵们杀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砍杀还在继续,动作开始变缓,力道慢慢减弱。而金兵们虽说也挥汗如雨,胸膛起伏剧烈,但动作基本没有变形,力道减弱得没有宋兵快,此消彼长,渐渐地,如同大部分战斗一样,宋兵开始处于劣势。

    战阵周围,有些侥幸没死的弓箭手,盾牌手,还有个别的福大命大,造化大的长矛手悄悄地逃跑了。更多的战卒,搅在死亡漩涡里,不能脱身,竭力砍杀,冀着杀死对方,自己活命的侥幸心里,聚起残余的力气,杀向敌人。

    午日西斜,敌军阵后,突起扬尘,将军宗盛不由得心头大喜,但脸上的喜色转瞬即逝。突如其来的骑兵,清一色高举弯刀,一人两骑,肯定不是副将杨劲的人马。我们的骑兵,都是一人一骑,南地不产马,连年的战争使得北方的马匹贩运更加困难。大宋的骑兵本来就少,这时便更加珍贵,所以将军一看就断定不是自己派出去的人马。那就是敌人了,副将杨劲的一标人马看了是凶多吉少了。将军抖抖大槊,由下往上,向前奋力一撩,一匹刚冲到马前的战马,瞬时没了马头。右手手腕一扣,玄铁狼牙槊猛然压了下来,无头马上的金兵举刀一格,但是他的战马没了头颅,向前下方贯冲,卸下了他格槊的力道,登时,槊压刀刃,连槊带刀,砸的他脑浆迸裂,随着他的无头马扑在了将军的马后。

    这拨赶到的骑兵足有三千多,和先前的金兵和在一起,杀得宋军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不到半个时辰,便杀透中军阵,扑向后军。后军主要是辎重驮队,士卒战斗力极弱,给骑兵大队一冲就垮掉了。敌酋稍稍收拢本部乱军,也不追击斩杀四散的败兵,也不理本军的死伤将士,竟打马向南,一直冲了过去。反倒是宋兵围拢在一起,将金兵没了胳膊腿的杀的干干净净,将军宗盛聚拢残兵望着金兵大队,追了过去......

    这仗打的看似莫名其妙,其实金兵得到的是死命令,天黑以前,一定要冲过去,赶到黄河北岸,攻打守兵,抢占渡口,会和大队人马渡过黄河,围攻东京汴梁。而都指挥使宗盛却是受命堵住这伙金兵,不让敌军过去,无奈副将杨劲的一标人马没有赶到,将军没能堵住敌人,只好率领残兵败将追了下去。他不知道,副将杨劲的一标人马两千余人,早被敌人的五千骑兵候个正着,拼杀三个时辰,无一人逃脱,金兵也留下了两千左右的尸体。

    ……………….

    而“我”,则是在战前“临危受命”,将军宗盛从新补充来的三千士卒中,挑选身高体壮者补充到长矛队中;矮壮的汉子填入盾牌手队列;老一些的,弱一点的,发到驮队照看马匹辎重;唯有这二百多个年龄不足十六岁的半大孩子,着实让都指挥使头痛不已。万般无奈,命我为旗牌官,带领娃娃兵藏在这小小的山坳里,严令我们,战不得胜,不得出来。

    后军被金兵大队人马冲散时,七八个护卫在左翼的金狗发现了藏在山坳里的我们,以为有什么金银财宝便冲了上来。赵武紧握大枪,连挑带刺,一连杀死五个,当第六个金兵爬上来时,便对着金兵的前胸,一个突刺,猛扎了过去,这个金狗双手一撑,身形上涨,大枪便扎进了他的小腹,这家伙惨叫一声,双手紧紧攥着大枪,死不撒手,赵武往后撤枪,竟没拽动。眼见第七个金兵举刀砍来,赵武身体向前一步,顺势抬起枪柄,格飞了弯刀。撒开大枪,探出如钩双手,紧紧扼住金兵的喉咙。几乎同一时刻,赵武喉咙一紧,也被敌人死死抓住。只见面前的金兵青筋突涨,面目狰狞,两眼直向上翻;赵武也是一阵窒息,天旋地转……

    “后来,我和王毅用刀切下这个金狗的双手,割下首级,才把你们分开。”李肃得意地说道,“你躺在这里,已经四个时辰了。看看身边的几个少年,眼睛红红的,好像才哭过一般。“你们,你们以为我死了?”赵武问道。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借尸还魂?赵武不由得心头一凛,看来我是死了一回了!今天,赵武身体的原主人,和那个金兵同归于尽了。而我,一千年后的赵武,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穿越?

    几个少年诧异的看着赵武奇怪的表情,赵武咳了一声,掩饰一下怪怪的表情,“你们两个,看看还剩下多少人,有没有受伤的?”“禀旗牌,一共二百一十九人,没有伤亡。”李肃答道。

    赵武让这些少年走出山坳,大家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心里一阵发紧。怎么办?赵武心里盘算着,追将军宗盛,赶上大队。现在是靖康元年十一月初,就是说金兵第二次包围京城也是这个月,我们跟去,也是送死。将军也不可能希望这些少年跟过去,否则就不会让我带着他们藏在这小小的山坳里。没时间理会这些了,不论上哪,都不能去东京汴梁,那里是杀人场,是万人坑。不能让这些少年白白地断送了性命。想到这,赵武不由得有些着急。他叫来几个有胆色的少年,将少年们分成了七队,一队三十人,叫李肃、王毅、钱牧、刘耀先、马元晨各领一队,去打扫战场。吩咐大家,一要粮食,干粮;二要盐巴,三要兵器,好坏分开,种类分开,箭矢也要;四要铠甲,皮的铁的全要;五要马具,死马的马鞍、马镫全部卸下来;六要金兵的皮衣;七要金兵的包裹,那里可是他们一路劫掠来的财物,不能白白地丢掉,我们可是身无分文啊,要想活下去,没有银子,那可是万万不能的。刘耀祖带一队牵回完好的马匹,陈梁带一队收拢四散的溃兵,余下两个小小的,怯生生的望着赵武,李肃悄悄地让两人留下来照顾赵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