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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营校为此次吉乡剿寇比武的考功使,专司诸位的考课、功过,争议的仲裁。”赵武眼望陈梁,“待各山寨平定后,着虎山营拣险要据之,扼住要道,屏障乡宁。降卒进训练营,加以整训。”
“那滕骏现在如何?还是死犟的臭脾气吗?”赵武问道。
“脾气哪里改得了?现今对虎威军佩服的五体投地,煞下心来操练新卒,很是卖力。只是不愿再带万堡山的喽啰。”
“哦!这家伙还在忌恨那些喽啰?”
“是,滕骏对那日里喽啰们的古怪眼神始终难忘,耿耿于怀。”陈梁苦笑道:“便是平日里见面,亦是互不搭话。在下无奈便将万堡山的士卒拆开,散到诸哨之中,置换些老卒在训练营里充任教头。”
“好!诸位今日便随陈营校去计议降服山寨细事,赵某在此恭候佳音。”陈梁与六人辞别赵武,离了议事厅,讲那攻打山寨的往事去了。
“三位虎骑营校,近日里士卒骑术可有长进?何时可拉出去一战?”赵武问向耶律田横、魏铁生、王毅。
“若要练成精兵,还要假以时日。”魏铁生还是那句话,显然有些底气不足。近一月里,三骑营埋头练兵,士卒骑术日渐精进,驾驭战马亦是自如;箭术大长,战马飞驰间,亦是射得靶标,只是准头差些;跃马挥枪,可寻得缝隙,直刺来敌。唯马上结阵在不足一个月的工夫里,无法练成,只能摆成大致模样,形不成默契,自然就发不出阵法的威力。便是如此,亦是这三人与柳胜、酆世俊计议三营合练,耶律田横带马上功夫了得的士卒教习骑术;魏铁生领箭术精的老卒教习箭术;王毅和着枪法好的士卒教习枪技;柳胜、酆世俊排演战阵。互教所长,日日练习,老卒一带一的教习,逐一过关,方得这般模样。
赵武不赞同演练什么马上阵法,骑兵野战,要的是快,哪有什么阵法破得了突袭?“便是马上对垒,讲究的亦是快字。马要快,瞬间突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敌方;箭要快,先发者占先,射杀一人便少一敌反击;枪要快,快枪一出,刺死敌兵,便可立倍敌数,厚己势力。”
赵武暗道,闪电战啊!我要的是闪电战。但又不好明说,怕伤了这五位的兴致,还是诸事莫急吧!慢慢来,便道:“便若这样练下去即可!阵法待日后慢慢练习,日久生巧,可得默契。倘金兵来寇,可力敌之为要。”
三骑营营校领悟着小将军话里的意味,皆点头领命而去。
众校各自离去,回本营与士卒们吃年夜饭守岁去了。赵武坐在视事厅,饶有兴致的翻看着诸营士卒对虎威军规的献策。忽觉房内寂静的怕人,抬头一瞧,见孙吉、周磊皆放下手里的纸页,呆坐在那,两眼无神的看着墙壁。赵武便觉一阵酸楚,毕竟还是孩子啊!想家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嘛!自己亦是一样,想那离散的父母兄妹,不知现在哪里。还有那远在千年之后的亲人,朋友,无奈啊!这辈子怕是回不去了。
赵武用手指敲敲案几,二人暮然惊醒,脸红红的,尴尬的笑着。
“想家了吧!要不要许你二人回家瞧瞧?”
二人慌忙道:“不!不想!”
“不想?那呆在那里干嘛?”赵武问道,“有家可想是好事!人之常情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有了!我与周磊二人同是阳曲县人氏,年初金兵围太原,先袭阳曲,在阳曲安营扎寨,城里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金兵追杀时,老父替我挡了一刀,我才侥幸逃脱,家人皆未能逃出。”
“在下与父母本已逃出城来,与逃难的百姓奔往太原城。到得城下,守军却美名其曰为防金兵混入,不让进城。百姓无奈,再向南奔,被金兵赶上来杀了大半。老父临死时把我推下山坡,在下这才逃过一劫。”周磊眼含热泪诉说着。
“在下与你二人境遇迥异,却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哪!”赵武叹道,“亡故的已无法挽回,活着的人可要好生活着,莫辜负了老父老母的一片苦心!”
“不如今晚皆去军学吃年夜饭,与那里的孩子一齐守岁,却还热闹些。”赵武突觉三人在小将军府守岁,颇为冷清,便提议道。
“好呀!便随小将军前去军学。”孙吉、周磊兴奋的嚷道。
“那好!便叫伙夫把年货搬去军学,在那里烧菜,吃年夜饭。”赵武与二人穿戴整齐,推门便走。
军学离小将军府不远,赵武叫值守卫兵不要惊动他人,便出了大门,却见石竚手提灯笼跟了出来,对卫兵摆了摆手,也不说话,随着三人便走。
四人来到军学,拍门进屋,却是另一番景象。孩子们正像模像样在包饺子,林秀才的娘子在手把手的教孩子们捏折,吕浪子和几个大孩子手拿擀面杖,费力的擀着面皮。林秀才将四人让进屋里,便欲招呼孩子来拜见赵武。赵武连忙止住道:“今晚无事,我等四人便在军学吃年夜饭,与孩子们一起守岁。”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林秀才满心欢喜,连连说道。
赵武脱下皮袍,净了手,便与吕浪子对面站着,拿起擀面杖,擀起面皮来了。
林秀才忙叫娘子再添些面,多包些饺子。赵武连忙止住,“别!待会伙夫便会将年货吃食担来,足够了,只怕孩子们吃不完呢。”
“这,这怎么使得?小将军来此做客,岂有自带吃食之理?”林秀才面带愧色,不好意思的说。
“如何使不得?军寨米粮按额拨付,军学亦是如此,这孩子们的口粮,哪里经得起我等四个大肚汉吃?”赵武笑着宽慰林秀才。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就依小将军。”林秀才见赵武宽慰自己,便不再客气,赶忙动手,烧起年夜饭菜来。
工夫不大,小将军府的几个伙夫担着吃食,来到房里,将熟食摆在桌上,进了厨房,加了炉眼,烧起菜来。这边饺子已经包好,只待午夜下锅。
众人与这孩子分成几桌边吃边唠,大人们喝着酒,哄逗那小不点的孩子。赵武身边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低头只顾拣那大块肉,往嘴里填,弄的嘴里满满的,咀嚼很是费力。赵武看着,又夹一块,放在孩子的碗里,拍着孩子的后背,生怕噎住。
林秀才要出声喝止这孩子,见赵武摆手,细心的照料,便不再搭话。
赵武待这孩子将那大块肉下肚,便问:“许久不曾吃得肉了?”
这孩子瞧瞧林秀才,又瞧瞧赵武,眨着眼说道:“几日便吃上一顿,只是一人一块,吃不够。”
众人一听皆笑,原来是个贪肉的小家伙。这孩子被笑愣了,问道:“笑什么?谁人不爱吃肉?吕先生说了,吃肉才能长得快,长大才能上得战马,去杀金狗,为我娘报仇!”
这孩子名叫皮懋,平阳府陷落时,父母双双被金兵杀害,倒在血泊里,孩子哭过一场,便将仇恨牢记在心,林秀才将其带来军寨后,习文练武皆用心练习,一心欲报杀父弑母之仇,凡事若被冠以报仇二字,便立马用心研习。这吃肉一事,便是这孩子问吕浪子,人为什么要吃肉?吕浪子顺口道,吃肉可使人长得快,长大才能上得战马,去杀金狗,去报仇!这孩子便记在心里,但凡遇吃肉,皆大口吞咽,便欲立马长大一般。
“好孩子,莫噎住,今日肉管够,敞开肚皮吃。”赵武怜惜的瞧着小皮懋,复又夹一块肉来,放在孩子的碗里。
“赵将军真好!”小皮懋抬眼瞧着赵武,感激的说。
“莫要叫将军,军寨之人亲如一家,便叫哥哥吧!”赵武与小皮懋笑着,计议这称谓。“不可!林先生教诲,小将军便若军学里孩子的再生父母,岂能兄弟相称?”小皮懋认真的反驳道。
“呵!知道的还不少?”赵武抬眼瞧瞧林涛,并未责怪,用手指着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你瞧,你与他如何相称?”
“当然是兄长了。”小皮懋不暇思索的答道。
“那他与这孙吉该如何相称?”赵武指着孙吉,问小皮懋。
小皮懋瞧瞧孙吉,又瞧瞧那半大孩子说“该是兄弟相称吧!”
“对嘛!这孙吉却与我兄弟相称,我便是孙吉的兄长,亦是他的兄长,那兄长的兄长,该如何称谓?”
小皮懋眼睛转来转去,顺着赵武的逻辑道:“亦是兄长。”
“对了!我便是你的大兄长,可叫哥哥。”赵武戏谑的笑道。
“哥哥!”小皮懋大声叫道,又觉不妥,复又加一字,“大哥哥!”
“哎!”赵武大笑着应道。
赵武只是不愿孩子们当他是什么再生父母,使自己背上沉重的精神负担。便如在前世里,不喜人叫叔叔一般,唯恐被叫老了,自己毕竟只有十九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