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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方与县尉饶有兴致的看那虎骑操练,参军校也不阻拦,亦陪同观看。
时近黄昏,操练已近尾声。只见校场正中遍插草人,权作敌阵。听得一通鼓响,校场四下各有一队虎骑飞奔进场,弯弓搭箭,射向草人,三轮箭雨过后,骑兵杀到近前,早把大枪摘下,挺枪便刺,一人连戳几个草人,便有摇摇晃晃未倒者,亦被后面手持腰刀的士卒挥刀割翻。
四队算是杀透敌阵,冲了过去,复又摘弓搭箭,扭身回射,便若回头望月般,亦是三轮箭雨,洒向寥寥无几的斜歪的草人。
整个攻伐,战马奔驰未曾放缓,便如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接连几茬草人,皆被士卒横扫。每轮操练,凡进出敌阵,有各射出四箭者,便由领军校尉发给小木牌一个。
“这是为何?”元方不解的问那参军校。
“哦!虎骑营规矩,进出敌阵各射出三箭为标杆,多发一箭者为良,便发小木牌一个,月底发饷时可领铜钱五十文;多发二箭者为优,便发小木牌两个,月底发饷时可领铜钱百文,然须中的者才算。”参军校解释道。
“五十文?却不是很多。”那县尉道。
参军校笑道:“架不住日日皆有操练,一个月积攒下来,数目却是可观。”
校场上已鸣金收兵,元方意犹未尽的望着络绎不绝的骑兵,尚沉浸在遐思之中。县尉扯了扯他的袖口,暗示该去拜见虎威军的主帅了。
元方顿觉失态,洒笑一声,便随参军校望小将军府而去。去小将军府,便由军学门前经过,只听院墙里,喊声、唿哨之声不绝于耳,元方顾不得礼数,扒着墙头向里张望。
只见二十几个孩童正在蹴鞠,红蓝二色号坎把孩童分作两伙,相互对垒。一朗俊青年,充作仲裁,时不时地唿哨着,判罚犯规者。小校场外有些老弱妇人,驻足观看,说笑着,时不时的喊上几句。小校场里侧一排木方打造的学馆,比寻常营房还要高上许多,西侧与营房一般的一排木屋,一根烟筒立在顶上,炊烟袅袅,随着冬季的西北风飘来阵阵肉香。
元方嗅了嗅,问道:“这里的学童还有肉吃?”
“哦!军学的馆舍是军寨里最好的,伙食亦是最好的,赵将军常说‘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再穷不能穷了教育。’便是授课先生,皆是秀才出身。孩童们头午习文,午后练武,这傍晚,便是游戏之时。”这参军校唤作顾琦,有一儿一女,便在军学就读,故对军学之事一清二楚。
“怕是束脩不菲吧?”那县尉问道。
“军学乃为虎威军士卒、工匠、杂役人等所设,但有儿女,五岁开蒙,便由军中抚养,不费士卒一分一毫。”顾琦颇为得意的说道:“在下便有一双儿女,皆在此间就学,平日里吃住在这里,但逢节日,领回家里团聚。”
“那浑家呢?”元方问道。
“白日里就在军学教女童习那女红,晚间便在此间照顾孩童,也在此吃住。”顾琦应道。
“哦?顾参军却是无后顾之忧啊!”元方赞道,“这虎威军占据这山野之地,却是富足的很哪!”
元方离了军学,与顾琦边走边聊。“顾参军是哪里人氏?如何阖家到了这虎威军中?”
“说来惭愧,在下本是河中府人,便在庆成军中投效,蒲解大战后,被裹挟降了金人,虎威军袭了蒲解二州,便随郎指挥使投效虎威军。带了家小,齐来这山里安居。”顾琦脸色微红,却是实话实说。
“噢!原来如此。敢问虎威军有人马几何?”元方对虎威军颇感兴趣,什么都想知道,便毫无顾忌的问道。
顾琦事先得郎锷吩咐,但有元方发问,皆照实回答。便实说道:“虎骑一旅团,万一千人马;虎步营二,计六千余士卒;虎砲营二,合士卒六千,匠人千人;虎山营四千余士卒;河西混成营满额六千人马;不算新卒营、虎卫营、留守营诸工匠监,仅可战士卒便是三万三千余人。”
“噢!”元方盘算着,三万三千余人,便如亲眼所见,皆是精兵啊!宜川与这乡宁相邻,却不知隐藏如此之多的大宋官军,真是孤陋寡闻哪!这朝廷为何在此间留下诸多精兵?不知为了那般?
说话间,来到小将军府,坐在耳房待值守卫兵进去通禀时,元方又问:“敢问虎威军自何地而来?”
“虎威军皆是河东溃散之师,小将军举旗聚拢在一起,为抗金而来,元知县可看那骑兵皆一人二马了?那战马便俱是夺那金人的。看那砲手军了吗?便是去西京大同取来的。”顾琦见元方不住的问,便一股脑的说道。
“在那校场之上,看一将校不似汉人模样,不知是何许人也?”元方见顾琦知无不言,便连珠炮似的问。
“元知县可说那耶律营校?却是契丹人,举家来投,官至营校,统领虎骑一营。”顾琦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虎威军辽人不少,砲手军便是西京大同的辽人砲手军的班底,营副校亦是辽人。”
顾琦顿了顿,又道:“别说是辽人,便是金兵亦有降虎威军之人,齐为军寨效力。”
几人正说着,便见卫兵返回,引三人进到西跨院的议事厅。里面几人正围在沙盘四周,议论着什么。见有来人,便停下话题,其中一面若书生之人,抱拳笑道:“元知县不远二百余里,屈驾来到这穷乡僻壤,赵武军务缠身,未曾远迎,还望知县恕罪。”
元方便知这书生便是虎威军的主帅,连忙答礼道:“鄙县唐突打扰,只怕误了赵将军的军国大事,得罪,得罪。”
赵武让了座位,便与元方对坐,有招呼身边几人与那县尉落座,卫兵一一奉上香茗,寒暄一番,互道了仰慕之意,又将左右相互引见,便开始了正题之事。
“元知县远道而来,怕不止劳军这么简单吧?”赵武笑问元方,“伍丹州一向可好?到丹州可否沉沦?丹州兵备如何?可防得金人、西夏的夹击?”
“这?鄙县不曾知那丹州军事,赵将军还望见谅。伍丹州气色不错,才思敏捷,治政有方,无有消沉之意。赵将军识得伍丹州?”元方问道。
“素未谋面!只是有所耳闻罢了。”赵武道,“这参军可把虎威军诸事说与元知县听了?还有何疑问,便请道来,赵武知无不言,如实奉告。”
“顾参军带鄙县看了步军、砲手军、马军、军学,才说到虎威军乃河东散兵聚拢而成。”元方一心要刨根问底,便直来直去的说。
“哦!说到这啦。好!天色已晚,便请元知县齐去食厅用餐,边吃边聊。”赵武引众人进到食厅,分宾主落座,上了菜肴,斟满酒杯,敬了客人,饮下杯中之酒,便问:“元知县,这酒的味道如何?可饮得惯否?”
“嗯!味道不错!鄙县似乎曾品尝过!”元方回味着口中余香,回想着。
“元知县可去过河中府?”赵武提点道。
“是了!是解州的公使烧酒。”元方闻听赵武此言,醒悟道,“鄙县上任时路过解州,在驿馆喝得此酒。”
“正是此酒!前月在下带兵去解州取那解盐,顺便得了蒲解公使烧酒若干。元知县若再晚来些日子,怕是喝不到此酒,只得喝这乡宁村缪浊酒了!”赵武以酒引出蒲解之行,轻描淡写间,道出了虎威军的故事。
元方听罢,啧啧称奇,为解盐而去,杀了金兵千一百人,扫了蒲解金兵老巢,得了士卒万余,战马五千余匹,区区些公使烧酒算得了什么?
“听顾参军说,赵将军南袭蒲解后,又去了金国西京,取了辽人砲手军?”元方敬了虎威军诸位,复又问道。
“哦!本欲赚了契丹鞍匠人而去,捎带着弄回一营砲手军,实乃偶遇,算不了什么。”赵武不打诳语,摇头苦笑,“只是尽屠了两千金兵,得了三千余匹战马,还算不虚此行!”
元方笑道:“合着虎威军马匹皆是金人支与的,人是降服的喽啰、散兵游勇与降金宋兵,粮草、兵器皆是夺那金兵的?”
“正是!元知县以为有何不妥?”赵武亦是笑着反问。
元方连忙摆手道:“哪里有什么不妥?鄙县以为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哇!”
赵武叹道:“好?哪里好?元知县有一县之地,钱粮取度自如。虎威军窝在乡宁这三不管之地,缺粮少钱,便是兵源亦无从得来,方才跨河招募丁壮,固那河防。无奈之举,无奈之举呀!”
“赵将军为何在黄河两岸皆布防?岂不是首尾难顾?”元方见赵武转到正题,便不解的问。
“元知县可知金兵何时袭这乡宁?何时袭那同、丹二州?”赵武反问道。
“鄙县又不是那金人,如何得知?”元方愣道。
“赵某亦不是金人,也是不知,便在黄河两岸皆设防,以防金兵,却是无奈之举。”赵武苦笑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