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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双手负于身后,摆明了今日一定要带走孩子,分明是个容颜如玉的美郎君,可那副小人嘴脸却着实让人恨得咬牙。
萧予之语调依旧缓慢,但明显比之前冷淡:“若这孩子嫌弃世道人心险恶,今日又不愿意出来了呢?难道林先生还想违背天理伦常,剖腹取子不成?”
林鸢冷笑:“那便让我将孕妇带走,等到季家孽种生了出来,再将萧家六娘归还萧家。”
萧予若再也忍不住,指着林鸢的鼻子痛骂:“你这寡廉鲜耻的小人!若真让你们将人带走,那我女儿还能活着回来吗?打量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林鸢嘴角上扬,干脆合上了眼睛,缄口不再言语。
萧予若只恨不能下令将这无耻小人丢出去,可一旦真动了手,保不齐要被扣上一个抗旨谋反的罪名。
他愤懑地仰头,眼角有些发酸,喉间苦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昨日季家事发,他忍痛下了决定,就当自己从未生过这个女儿,可谁能想到萧清晏那个冤孽竟然真的把六娘给接了回来,这是在逼着他承受两次剜肉之痛。
萧予若牙齿磨得咯吱响,红着眼睛扭头瞪向萧清晏,却瞪了个空虚寂寞。
人呢?那个祸害冤孽呢?见惹来麻烦便溜了?
萧予若顿觉牙根酸痛,他冲着林鸢甩下一句:“那你便在这里等着吧!”
而后拽过自己的贴身随从刘平怒气冲冲地离开。
“那个祸害呢?”
离开人群,萧予若揪着刘平怒问。
“哪、哪个祸害?”刘平脸皮僵硬,似乎是被萧予若的气势慑到了,站都站不稳。
萧予若被堵得气结,祸害有一个还不够吗?
“我是问你九郎!他人呢?几时走的?”
“哦,九、九郎方才走了,大夫人身边的绿映来找他,应当是回了北院。”
萧予若神色一凝,忽地闭紧了嘴,甩开刘平大步向北院而去。
萧清晏随着绿映赶回清平居,客院厢房内传出萧永宁痛苦凄厉的喊声。
女性分娩本就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在这个医学不甚发达的时代,女子生产更是如同在鬼门关上跨过,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一尸两命。
萧清晏进了屋,刚绕过屏风,就被萧筠挡了出来,推到屋门外。
“阿娘?”萧清晏不解地看着萧筠。
萧筠看着她的眼睛,语带深意地说:“九郎,你是男子,不能进产房。”
“啊?哦!”萧清晏反应过来,虽然不赞同这种观念,但眼下并非纠结这个的时候,“阿娘,绿映说六姐……”
萧筠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稳婆说孩子胎位不正,又是早产,六娘眼下的情形十分凶险,阿娘唤你来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萧清晏沉默不语,阿娘的意思她明白,是要她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夫人,催产的汤药送来了。”
婢女端着托盘迈进院门。
与此同时,萧予若也被北院的护卫阻在了清平居外。
“三爷请止步,清平居是我家夫人的住处,您擅自闯入不大合适。”
即便再急,萧予若也不会无礼到强闯寡居大嫂的院子,他急得攥了攥手,只恨不能将一对眼珠子飞进去。
“九郎呢?在里面?”他问道。
护卫:“是。”
“里头情况如何了?大夫和稳婆可都进去了?”
护卫答道:“大夫和稳婆都在,但是何情况,还请三爷恕罪,我等只奉命守在院外,不敢探听主子的消息。”
萧坤和萧予之赶到时,恰好听到护卫的答复,不禁暗暗惊讶。
九郎竟将北院的下人调教得这样好?!
萧予之见萧予若不停地搓着手,额头上全都是汗,忍不住宽慰道:“三弟,你且放宽心,既然大夫和稳婆都到了,六娘应当不会有事的。”
萧予若嘴唇翕动,望着萧予之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一双眼睛通红,隐隐有泪光闪动。
院内。
大夫等不及了,从隔间跑出来催问:“催产的汤药端来了吗?”
“好了好了。”绿映应着声,从小婢女手中接过药碗便要端进去。
萧清晏正背对着房门站在台阶上,此时不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恰好看到大夫的一个侧脸。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阿娘,”她立刻喊住了正要回屋的萧筠,低声问道,“方才的好像不是原定的张大夫。”
“张大夫临时有事,你三叔便另请了这位陈大夫来。”
萧筠言罢,转身要进屋,可才走两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迟疑地转过身来看向萧清晏:“希和……”
她欲言又止。
萧清晏沉默着与阿娘对视一眼。
母女二人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萧清晏料峭英气的眉峰蹙起,提起衣摆两步并作一步跨上台阶,越过刚进屋的陈大夫,追上绿映。
“等一下!”
绿映被叫住,正莫名不解,就看见萧清晏竟然向里屋产房内冲去。
绿映大惊:“九郎,您不能进去!”
可萧清晏身形极快,没有片刻拖延,已经冲进了产房。
“九郎?”元氏看到她进来也是吓了一跳。
萧清晏却直冲着稳婆而去,一把将稳婆从床榻前拽起。
稳婆“啊”地惊叫了一声,对上萧清晏的注视,眼神不自觉地躲闪:“你、你你要做什么?”
看到稳婆的脸,萧清晏一口郁气顿时提到了胸口。
“你是谁?谁叫你来的?”她怒问。
果然!
就连这稳婆也不是原定的那一个。
原定的大夫和稳婆,皆是她仔细调查过身家背景的,那两人绝不会因为什么“临时有事”便给她撂了挑子。
萧清晏身量高挑修长,稳婆被她提着衣领,只能勉强踮着脚尖,问出这句话后,她明显感觉手下一沉,稳婆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像个提线人偶似的被她拎着。
“哼,我又没做什么,你如此害怕做什么?”
萧清晏冷笑,一手提着稳婆,一手揪着陈大夫,将这两人全都丢到了院中。
“是你们自己交代,还是我送你们去京兆府衙?”
稳婆虚软地跪趴在地上,连声讨饶:“郎君恕罪!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是三爷要我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