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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夜做梦,梦里都是于父一脸歉意地说:“诗言,都是爸爸不好。如果当年爸爸不坚持‘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让你至今没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也没有自己的家……”于诗言嘴里低低呢喃,“爸,没关系的,真得没关系的。”
当年那场引起地震的事件中,于父属于中立派,两方都想拉拢他。占巨大优势的一方开出极好的条件,让于父交出他手里可供对方翻盘的证据。于父借口身体健康问题,远避南方多半年之久。
对方不依不饶,趁于父不在的时候,把他的办公室仔细翻查若干遍。于诗琛和于诗言兄妹俩的行踪、电话也被监控,对方仍然查无所获。他们硬是把于父从南方叫回新明市,逼他表态。于父秉承君子之风,认为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不能落井下石,坚持拒绝与他们合作。占优势的一方又通过其它狠厉手段,把对方逼出新明市后,于父也被调任闲职。
于诗言亲身经历于家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的变化,对世事人情的感慨不可谓不深。
她大学毕业后,于父为了她的工作多方奔走,看尽冷眼。于父帮助过的在位者,在于父无实权后,对他不理不睬。哥哥的职位也止步于副处长的位置,嫂嫂罗隐羽的工作卡在最后一道手续,直至和于诗琛离婚,也没有办好。
醒来的时候,于诗言头疼欲裂,眼睛干涩。家庭的变故,爱情的失败,小学岁月的不愉快,让于诗言对人的安全感很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于诗言发现自己丧失了倾诉和表达的能力,在人群里神情总是冷漠游离。面对着陌生人无话可说,碰到委屈不置一词,面对离别不会挽留,从不抱怨,也从不解释。于诗言知道这种能力的丧失对于她来说,有时候会接近致命。
于诗言用了很多种方式尝试拯救自己,想让自己看起来和旁人一样幸福。但是,后来,于诗言发现,她始终只能生活在寂静的绝望之中。于诗言想,自己是一个心里有阴影的女子。
就好像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它不是盲人般的黑暗,它是阴暗,安全的,小心翼翼的收藏起自己的欲望。
应瑒的伤害与背叛对于诗言而言是致命的伤,让她痛到无力抵挡,并让一颗心碎成齑粉。
一个人生活在异乡,面对挫折,于诗言没有伤心也没有绝望过,更没有对谁哭诉过,心里就算压着千万斤重的石头,她一样可以谈笑风生,一付没事人的表情。但是心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能示弱。面对生活中的种种磨难,于诗言不能希冀奇迹发生,而奇迹也不可能发生,于诗言只有想出一条又一条的方法去解决现实里的实际困难。
为了生活累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总有个声音对于诗言说:“我知道你并非对生活不满,或是做人不快乐,只是累与倦。况且,一睁开双眼,就得应付烦琐的人和事,疲累得抬不起头来,所以,真不介意你到我这里来。”是妈妈的声音。
于诗言用手掩住面孔,有泪流出……
于诗言只想有个人好好爱她,给她渴求的安全感,安稳感。再自立,再不怕受伤,也渴望有一个人,有一双手,让她安心。睡里梦里都在索求着别人的爱与关心。
顾凌不算,顾凌的条件太优秀,太耀眼。面对顾凌,于诗言有深深的自卑。
于诗言叹口气。奇怪,她这段时间极爱叹息。
准备到厨房给于嘉祐做早饭时,手机铃声响起,于诗言接听:“诗言,我要与家明订婚了,快祝福我吧。”林宛如在电话里兴高采烈。
于诗言替她高兴,心情也慢慢变好了。
林宛如请于诗言和于嘉祐吃饭,庆祝订婚。
于诗言拉着于嘉祐的手,站在六月如火的阳光里,等待林宛如。
林宛如开着她红色的甲壳虫停在他们姑侄俩面前,摇下车窗玻璃,一脸地兴奋:“诗言,郊外有家新开的饭店,我们去品尝。”
于诗言让于嘉祐坐在车后座,她坐在副驾驶座位,陪林宛如。
坐在车里,把头俯下,脸贴在仪表板上,太阳热辣辣地,林宛如的欢欣被阳光的热力蒸发出来,洋溢在四周围。于诗言代她高兴——这年头至少还有人这么快乐。
认识林宛如是在大学的典礼上。
于诗言看到她,是因为她长得美,有一种实在不带攻击性的美。
熟悉了,发现她很善良,而且没有心机。并不觉得家里有钱就应该飞扬跋扈。可见,家教是好的。
她最大的爱好便是玩。
有次,于诗言问:“宛如,你自小到大遇到过什么挫折吗?”
她思索半天,说:“没有呢,可能就是太顺了,才不爱学习吧?上这所大学也是爸爸花钱找关系才来的。不过,你爱读书,我看得出来。”
她这么坦白,让于诗言很意外。
“这完全是个人需要问题,跟是否爱没有关系。读书很好玩倒是真得。你的喜、怒、哀、乐都可以自书里找到共鸣。”
她耸耸肩,说:“我不喜欢。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我若有心事,可以跟家明说。”
“为何不对妈妈说?家明是你的……”于诗言问。
“我妈啰嗦。家明是我男友。他去年大学毕业,在我父亲公司上班。”提起家明,她的眼睛里全是笑容,一张脸也因为“爱情”闪闪发光。
于诗言打趣她:“哟,青梅竹马的小男友。”
她点头又摇头,表情可爱至极。
林宛如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有经过风雨。
于诗言便不同。于诗言是旷野里的草。
大学毕业后,林宛如回到林市,在家族企业里挂着闲职,从不认真去学习如何经营一家公司。
于诗言来林市工作后,两人在一场同学聚会上,知道了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林宛如一直对于诗言很照顾。于父去世时,就是林宛如开车送她奔丧,并且帮忙招呼吊唁人,买东西等琐事。
坐在车里,阳光热烈,暖风薰人。于诗言心想,为着这份好景致也要快乐生活。
林宛如千叮万嘱说不要于诗言的礼物。
“家明说了,你人到就是最好地祝福。”林宛如真诚地说。
于诗言由衷替她高兴。于诗言并没有妒忌。各人头上一片天。不过她是这么幸运。难得是她还有个叫宋家明的未婚夫,如此懂得“君子爱人以德”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