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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诗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非常不舒服,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嗓子干疼,困倦、疲累像一座山似的压着她。她抬不起身体,去给自己接杯水,缓解口渴。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见有节奏的敲门声。于诗言想,我肯定是病糊涂了,听错了,自顾凌离开后,谁会来敲我的门?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难受成这样,从小背过的诗还是很自然的从脑中闪过,如人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身体的第一反应一样自然。
于诗言又为自己轻叹。
敲门声依然不断,间隔还听到叫她名字的声音,“于诗言,于诗言”。
于诗言勉强自己睁开眼,侧耳倾听,的确是她的房门在响。于诗言坐起身稍微清醒一下,起床,打开门。
是李承昊。
“是你?”于诗言一脸疑惑。随即醒悟过来,“是验血的结果出来了吧?”
“对。何总知道化验结果后,已帮你联系了市中心血液科秦主任,请对方再诊断一次。”
于诗言瞬间清醒,她一名小员工,怎能麻烦最大的boss。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凝这是滔滔江海之恩,于诗言无以为报?
于诗言急忙说:“不行,不行,不能再麻烦何总和您,我就是着凉感冒,休息两天就好,浮肿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小毛病,不值得。”
“于诗言,你还是收拾一下去医院吧,何总在车里等着呢。”
于诗言不敢再推辞,手忙脚乱的收拾好后,跟着李承昊下楼,楼门口停着的车里,何凝端端正正地坐在车后座上,面容安静,气质从容。
于诗言隔着车窗玻璃轻声的打招呼道:“何总,您好!”
何凝轻轻颔首。
于诗言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做好后,转身对何凝说:“何总,真是万分抱歉,因为我这一点点小病,让您费心劳神了,实在愧不敢当。”
“化验结果显示,你贫血比较严重,刚好我有个熟人在市中心医院血液科,让对方再诊断一下,就放心了。”何凝淡淡的说,“小李去市中心医院。”
二十几分钟后,何凝、于诗言、李承昊来到了市中心医院血液科办公室。
秦主任是一名中年女性,气质知性,语调轻柔。
她对何凝说:“何总,她根本不需要检查,看气色就能肯定是贫血。”
何凝问:“她脸浮肿是什么原因?”
“是身体里血红蛋白太少,不能合成蛋白质造成的浮肿。”
何凝向李承昊伸出手。
李承昊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验血化验单,打开,双手递过去。何凝接过来,递给秦主任。
秦主任低头快速地看了一下化验结果说:“4.6g血,属于重症贫血,再不及时治疗,对身体会造成很大危害。”
秦主任询问了于诗言一些日常生活习惯,了解到她的母亲当年是因为血癌亡故,说:“何总,她没有发生过大量外出血的情况,只是胃常年不好,因为她有家族病史,所以我现在怀疑是胃癌,需要住院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才能确定病因。”
于诗言听到说要住院,立刻抬起头对何凝说:“何总,我觉得我还是回老家医院再看看比较好,如果确实需要住院,哥哥在那里,他可以照顾我,我……我……”
那个说不出的理由是因为钱。于诗言哪里有闲钱住院?
“那你的侄儿呢,让他请假跟你回去?还有,你确定老家的医疗技术比这里更先进?”何凝淡淡地道。
于诗言垂头不语。她知道何凝说的都对,只是这样反复的欠他的人情,她一个无权无势更无钱的弱女子还不起。父亲在世时常说:欠钱易还,人情难还。
何凝站起身对秦主任伸出手,说:“谢谢你!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办理住院。”
“小李把我们送回去之后,就立即过来给小于办理住院手续。”
李承昊不愧是跟在大boss身边的人,无论眼力见儿,还是办事效率都是一流。
很快,他就给于诗言办好了一切手续,还特别通过关系让她住进了单身病房。
住院后,于诗言给于诗琛打了一个电话,把检查结果简略的说了一下。
于诗琛很快就赶到医院,当听说于诗言所在单位的领导已亲自给她办理好看病、住院等一切事情后,他的脸瞬间变了,语气微带讽刺的说:“原来都办好了。我把嘉祐带走,你住院的这段时间,我让沈欢照顾他的生活。”
沈欢是于诗琛的第N个新欢。
于诗言说:“好。”
于诗琛在医院陪于诗言待到快中午,就说有事,起身离开了。
于诗言知道,人性本就是自私又凉薄。她也知道于诗琛的自私。可是,于诗言还是伤心了。
于父曾经讲过于诗言与于诗琛少年时的故事。
“你们小时候,我如果给你买了零食,你会留着回家跟哥哥一起吃。给你哥买了零食,你哥会在外面全吃完了才回家。”
自于父去世后,于诗言一直依赖哥哥的照顾生活。再加上,于诗琛是政府公务员,副科级干部,于诗言只是一名临时工,所以,他在于诗言面前一直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常常用自我良好的感觉,怀抱着挥斥方遒的精神高度,指点于诗言的一切。
这一次生病住院,因为何凝的缘故,于诗言独自办好了一切事情,挫败了他的自尊,引起了于诗琛的不快。
《十宗罪》中说:人性之中有着冰山一样的冷漠和残忍。
曾经是植入骨血的亲密关系,怎么会变成日后两两相忘的冷漠?
因为这份亲密和热情早已经在柴米油盐中被消耗殆尽,转而变成了斥责、嗔怪和不被理解。
有时候亲人比外人更残忍,更冷漠。
于诗言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子,为了生存下去,几乎没有停歇的一刻,恶劣的环境让她不能也不敢恣意的放声大哭,仿佛一哭,软弱就会从心底滋生,把整个人吞噬。
无人可依靠,于诗言没有软弱的资格。
可能是因为生病,可能是在医院里,也可能是被何凝照顾的太妥帖。下午,在医生查完房后,黄昏来临后,于诗言独自躺在病床上,耳边听着别的病房门开合的声音,鼻间闻着楼道里不时飘来的饭菜的香味,于诗言忽然可怜起自己。侧身躺在病床上,眼泪不争气地一滴一滴落在枕头上。
有一个微凉的手指,轻轻拂掉于诗言脸上的泪,“怎么哭了?”
于诗言一惊,抬起眼眸,恰好对上何凝探询的目光。
于诗言有些慌乱,挣扎着坐起来,说:“何总,你怎么过来了?”
“刚处理完单位的事情,想到你一个人在医院,所以过来了。”他说的理所当然。
“何总,您不必如此做的。”
“于诗言,为了你,我愿意。”
于诗言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不懂怎么回答。
这个光风霁月一般的男人,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说,他愿意。
何凝起身走到窗户边,背对着于诗言,缓慢地说:“我知道,现在很难让你接受我,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但你别推开我,好不好?”
这番话一定是难以出口的话,否则以他的年纪和阅历,还有身份,他可以用他的面孔对着。
于诗言低头,沉默不语。她早应该想到了。他有权有势,平白无故的帮她这个贫穷、孤苦的弱女子是为了什么?除了自己,于诗言又能给他什么?
“抬头看着我,诗言。”
于诗言抬起头来,看到何凝缓缓转过身来,静静的凝视着她,黑色的眼中迷影重重,如天上悬挂的星河,让人望不见那深渊之后的风景。
何凝看着于诗言,慢慢地向她走过来。因为房间没有开灯,只有从窗户里透进来的街灯。
他就这样逆着光向于诗言走过来。因为逆光的原因,于诗言看不清楚何凝的表情,但是凭直觉,于诗言忽然觉得伤心。
何凝怔怔地看着于诗言,就像从来没有看过她一样。于诗言忽然觉得很伤心。
何凝的瞳孔很黑,就像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晚上,墨色一般的大海,无边无际。他这样看着她,于诗言觉得自己简直溺毙在这大海中。
他看着她,这样认真,这样专注……
最后,于诗言终于听到何凝的声音,“诗言,我爱你。”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说他爱她。于诗言猜喜欢的成分更多。他之所以说他爱她,于诗言知道,那是因为她可怜。
何凝说:“诗言,你不能遇上事就跑,你这样是不对的。”
是,她懦弱,她无能,她害怕,她怕死,她怕的要命,她怕的发抖,遇上事就想逃跑……
但于诗言真的没有勇气面对何凝。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不敢想今后的事情。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多久。如果真的要死,她就放纵自己的生命,不顾忌一切地痛快地在爱里沉沦一次。
于诗言始终贪心,她渴望有好多好多爱,她既没有健康,也没有钱,她只想拥有好多好多爱。
于诗言撑了这么久,撑不下去了,她一直是在硬撑,可是她真的撑不住了……
于诗言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但那人,于诗言知道,她一直知道,他永不会来。
每一个字就像刻在了于诗言的心上一样。于诗言知道,她知道他永远不会来。从口中到心底,她都深深地知道。
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是枉然。不管她怎么哀求,命运从来不肯给她青眼。
她只是,撑不住了。
何凝侧身坐在床边,像洞悉了一样,抓住了她的双手。
“不许推开我!”
于诗言没有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陌生而又让人不知所措……
何凝缓缓俯下身,将于诗言拥在怀里,“你的药费,你不用管,我自然会安排好,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养好身体。”他的手指勾了勾她的发丝,好像是情人般的那样亲昵。
何凝松开手,站起身,说:“我来之前让李承昊给你买晚饭去了,应该快过来了。”
他走到灯的开关位置,把灯打开,一室明亮。
“我走了,你乖乖治病,什么也不用想,一切有我。”
几天后,通过做胃部检查,确诊只是胃溃疡。
于诗言有一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之后的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