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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诗言关于母亲的记忆是片断的,支离破碎的。
母亲去世时,由于年龄太小。对母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黑纱像框里的年轻容颜。姑姑说母亲脾气极温和,深得家中长辈及亲朋称赞。有旧日邻居提起母亲时,也是赞不绝口。
于诗言记得,幼时每日下午必缠着母亲给她扎辫子。母女二人一人坐一把小小木椅子,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有细碎金色阳光照在母女二人身人,母亲总是会用红色丝带,给她在辫梢扎一朵大红色的纱花。
还记得,母亲牵着她的手逛街。在一个童鞋柜前,她扭着身子不愿意走,非让母亲给她买一双红色的皮革做的小皮鞋。任性的她在街头耍赖,母亲也未苛责她半分,在劝阻无效的情况下,付款购买。她穿上才半天,就因皮质太硬,硌的脚疼,又换回白色球鞋,母亲也仍是笑咪咪。
幼时的于诗言总是穿红色的衣服,一身又一身的红色,款式不同,颜色一样。现在的于诗言总是穿白色的衣服,一件又一件,款式不同,颜色一样。
历经岁月,留在脑中对母亲的记忆也只有这些了。她珍藏心底,不敢经常回忆,怕不小心把记忆晒得变了颜色。
对父亲的回忆里愧疚更多些,因为年少轻狂,为了一个应瑒把父亲伤了一次又一次。
四、五岁时,于父,于母因为工作原因分居两地。哥哥于诗琛已经上幼儿园,跟着母亲住在城里,她跟着于父住在乡镇政府的办公室里。
于父下乡时,骑着自行车带着她。“诗言,不要把脚伸到车轮里,会把脚夹了”。
她不听话,故意把脚伸进了车轮里。于父使劲蹬,车轮也不能转动,坐在车后座上的于诗言却哭了起来。于父下车看到是于诗言的脚把车轮卡住了,一边生气她不听话,一边又心疼她流血的脚。
六岁那年,于父因为工作繁忙不能常常回家,于诗琛要上学,她又太小,于母一个人实在照顾不了他们兄妹二人,所以把于诗言送到了乡下奶奶家。
那天,于父帮母亲打扫了院子,挑满了水缸,用绳子给于诗言做了一个秋千。问她:“秋千好玩吗?”
她笑着说:“好玩。”
于父又问:“你在这儿陪奶奶好吗?”
“不好,我要跟你回家。”
于父说:“好,回家。”于诗言不放心又反复地问了父亲好几次,于父都说要带她回家,不把她留在奶奶家。
黄昏时,于父回城了。于诗言哭着叫:“爸爸,我要跟你回家”。追着父亲的自行车跑了很远很远。
于父骑着自行车不肯回头,飞快地骑着。
生活的压力,与现实的无奈,谁能迈过去?
八岁时,于父一边扫地,一过教她背***诗词。于诗言学会的第一首词是“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那时,父亲就把古诗词植入了她的骨子里。
九岁,父亲带她去看晋剧,从此,于诗言爱上了戏剧。
三年级,于诗言偷着看《封神演义》。
于父骂她,“看闲书又不能当饭吃”。把书撕了,罚她站墙角。
站在墙角的于诗言,倔强着不肯上学。最后是于父买了一双新球鞋给她,她才去上学。
五年级,母亲去世已经一年了。于诗言第一次来大姨妈,是于父告诉她应该怎么照顾自己的身体……
少时,每每生病,于父总是把她揽在他的被里,整夜不睡照顾她。兄妹二人最爱在家里分帮派。哥哥跟妈妈是一派,而于诗言永远跟父亲是一派。
于诗琛因为淘气,挨于父的打是家常便饭,却从来不舍得动她一指头。
她的电动车内胎破了,于父知道了,把内胎买好并且让他的司机开车送到于诗言的单位。
她生病了,于父去看她,一边教她做保健操,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她离家坐上火车后,于父总是在她踏进家门的一刻把电话打过来,问她是否平安,几点到家。
她坐公交车,小偷把她的钱包偷走了。她不敢告诉父亲,打电话告诉了哥哥于诗琛。于诗琛接她回家,帮她付了车钱,并且给了她一千块钱。
于父知道了,对她说:“以后没有钱,谁的钱都不能要,就对我一个人讲,只能要我一个人的钱。”……
与应瑒分手后,她在读书之余,最大的热情便是将“叛逆”二字发挥到淋漓尽致。总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负了她,越是至爱亲人越是狠得下心去折磨。
为父亲的一句苛责,她离家出走。在新年的日子里。
一夜之间,于父花白了头发。
她始终接受不了与应瑒分手的现实,萌发对生的绝望,想到了结束生命。她认为这样自己才会快乐。又是父亲,苍老而憔悴着一张脸,哭着求她要活下去,否则他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妈妈。
于诗言过起了封闭的生活。每日,她安静地待在家里,轻易不肯迈出家门半步。即便是春节、国庆长假时,于父提议出去旅游,她也要求:“把我锁在家里吧,不习惯外边的热闹”。父亲总是依了她。深锁在重门之后的于诗言,有的只是书与音乐。
花样年华的岁月里,她的生命颜色是一片灰。
后来,顾凌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用他的耐心,细心,一点点,把她的生命涂上花的颜色。
再后来,何凝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出卖自己的青春,仰赖何凝的照顾,使她与于嘉祐的生活,过得优裕无忧。
于诗言看不起自己。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活得糊糊涂涂,活得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