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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到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他已赶来了。门铃响时女佣迎进了他。
他显然来得匆忙,连衣服也没换,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色连帽卫衣,一双运动鞋,衬得他阳光帅气,犹如她初爱上他时的青春洋溢。似乎时间完全不曾在他身上印下痕迹,就连他的稳重和书卷气都是与生俱来的。
他是顾凌,惟一的顾凌,世界上没有人能像他,没有人能代替他。
“你在家看书?”莫舒悦忘形地问,决不像即将要签字离婚的妻子。
她记得的,顾凌在家居时爱穿牛仔裤,运动鞋,白色卫衣。因为职业的关系,他很少穿牛仔裤外出。
“我刚散步回来。”顾凌看她一眼,径自坐下来。
散步?于诗言的习惯,不是他的。他宁愿打一场激烈的篮球,游两小时泳,做五十次俯卧撑或跑十公里路,他从不散步。
于诗言改变了他——或是他愿为于诗言改变?莫舒悦心中的妒意又泛滥了。
“你几时喜欢上了散步这项运动?”她忍不住问。
“跟你有关系吗?”顾凌冷漠地没有一点表情,眼光也淡漠。
“于诗言呢?她知道你来我这儿?”她笑了,很夸张地。
“知道。”顾凌看梁律师一眼。
梁律师笑着解释:“顾总——”
顾凌打断他的话,“梁律,没关系!”
梁律师表情松懈,坐在一边等候。
“她怎么不一起来?”莫舒悦沉不住气,插话。
“她为什么要来?这事与她无关。”顾凌皱眉,他皱眉时依然漂亮,唉!他是顾凌,永恒的顾凌。“她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什么地方。”
“她有分寸,她有脑子,是吗?”莫舒悦又笑了。
梁律师在一边轻咳一声,他实在很沉得住气。
“顾总来了,莫小姐,可以签字了吧?”梁律师说。
“哦,我几乎忘了要签字。”莫舒悦看一眼茶几上的文件。“不要紧,你们律师收谈话钟点费吧?我补给你!”
梁律师的脸涨红了,这一下子他可真沉不住气,莫舒悦的话太过分,太不留余地,根本在侮辱人。
“莫小姐,我是公事公办,”他沉下脸说:“至于费用,这不是莫小姐该操心的事情。现在请你先看看文件上的条件吧。”
“哦,条件已经开好了?”莫舒悦的眼光抛向顾凌。每次看他,她心中依然会收缩,会紧张,又甜蜜又痛楚,他是她的丈夫,他却不爱她,这是她永恒的噩梦和悲哀,这是她死也不甘心的事。
“我已尽了我的能力,我不想亏待你。”顾凌说,语气是诚恳的。“如果你还有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力能够达到,我一定答应你。”
莫舒悦冷冷地笑着,很不经意,又似乎不屑地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两张纸看完了,她抬起头。
“每个月赡养费很可观,有价证券,这幢房子,你很慷慨,顾凌哥哥,”她有丝嘲弄地。“我很清楚,这幢房子买时两千多万,这两年房地产狂涨,现在价格有六千万左右,翻了一倍不止吧?你真的慷慨。”
“我只希望你能签字,小悦。”顾凌凝望着她。
他的意思是说愿意用大量经济上的补偿来换取她的离婚签字?她真是那么不足惜?她真是如此令他厌恶?
她很特别地笑一笑,扔开文件。
“我签字,但不要房子,当年结婚时,爸爸给我陪嫁了一套房子。”她说得非常地骄傲。“补偿对我来说是种侮辱,为什么离婚?我们心里都清楚,我做的,你做的互不相欠,不该谁来补偿谁!”
“可是,小悦,我是诚心的。”顾凌说,“我知道莫家不缺这些,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女子有钱财傍身,在人前人后底气总是足的。”
“我也是认真的!”莫舒悦眼中有奇怪的光芒。“还有赡养费,算了,不必争执,我拿到我再结婚之时。”
顾凌真是呆住了,这不是做梦吗?莫舒悦爽快得不像真实的,她肯签字又这么大方,她——不是又在玩什么花样吧?她的神色虽是难懂,却肯定不是开玩笑,正如她所说,她是认真的。
但——这么多日子的纠缠,这么多日子的为难,甚至在昨天还苦苦相逼,怎么今天就突然变了?这不是做梦吧?
“小悦——”顾凌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那一丝歉疚也渐渐扩大。
“不要高兴得太早,”莫舒悦眼光一抛。“我答应的是签字,可不是答应放过你们。”
顾凌一窒,沉默了。莫舒悦是说过,离婚只是形式,她一辈子也不会放过他的,她是这么说过。
一辈子,她真要用一辈子的时间,一辈子的精神,一辈子的幸福来和他耗下去?值得吗?
梁律师在修改文件的内容,改得很快,几分钟就好了。
“莫小姐,请再过目,如果同意,就请在上面签字。算是同意这份草约,明天我再送正式的文件来签。”他说。
莫舒悦随便看一眼,爽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虽然只是形式,当顾凌看见离婚协议书上莫舒悦三个字时,心中也一下子轻松了。
无论如何,法律上他是站住了脚,无论如何,可以给于诗言一个交待了。
“马上可以正式迎娶于诗言了,是不是?”莫舒悦真是看穿了他。
“谢谢你,小悦。”他由衷地。
“不要谢,也不希望有恨。”莫舒悦凝视着他。
几年夫妻终于分手,从此各人再无关系,再无牵扯,再无瓜葛,然而,真是这样?曾经发生过的事,谁又能真正忘怀?
“顾总,还有其他的交办事项吗?如果没有,我先告辞。”梁律师站起来。“正式文件弄好后,明天我再通知两位。”
“没有了。”顾凌也站起来。“我也走了。”
莫舒悦淡淡地笑,不出声。
这和平日的她绝对不同,她为什么改变?或是心中另有主意?
“小悦,”站在门边,顾凌总觉得还有些什么话该说。“我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我还是你的顾凌哥哥,如果你有任何困难,不论是哪一方面的,我愿意帮忙。”
“电影里夫妻分手的场面话。”她笑。
“我走了!”他低下头,匆匆走出大门。
“不说再见吗?”莫舒悦在讽刺他吧?“我再结婚会通知你,每个月的赡养费,照例的打进我的银行帐户。”
顾凌简直不敢回头再看,莫舒悦怎么回事呢?他竟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你们结婚会通知我吗?”莫舒悦的声音追进电梯。
他们结婚,他和于诗言,突然之间,他觉得一切变得很不真实,很遥远似的,他们结婚。
当大门合上,莫舒悦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滑倒在门边的地毯上。
刚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她的力量,意志?忌妒?爱恨?她不知道,她竟能做出那么平静,淡然又爽快的模样,她竟能侃侃而谈,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签了字。
是的,签了字,法律上,名份上她都不再是顾凌的妻子,他们也再无关系,该算是陌路人了。
签了字,从此真正失去顾凌,她没想到自己会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连站也站不住。她就一直坐在地毯上,苍白着一张脸,眼泪籁籁地流个不停。
她说过离了婚也绝不罢休,她说过要一辈子纠缠到底,她说过永远不放过他,然而此时此地,她心中竟是一片空白,麻木的空白。
她该如何纠缠?怎样地不罢休?她,她是这样地一败涂地,她根本全军覆没,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她莫舒悦又岂是死皮赖脸的人?
她,她竟失去了顾凌,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失去了他,她的世界只是一片废墟,残垣,甚至连颜色也消失。
她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失去了顾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