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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诗言看着顾凌慢慢转身,走回卧室,并顺手关上房门,把她和梁律师留在客厅里。
梁律师没有久留,告辞,离开。
于诗言送走梁律师,没有跟进卧室,她知道顾凌想单独冷静一下。
她脚步轻浮,腾云驾雾,进浴室清洁,要扶着墙壁。她一步步挪到于嘉祐的卧室,呆坐床沿。
时间慢慢从身边溜走,有亮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里透出来,室内一片冷寂,安静。
顾凌在卧室里做什么呢?寒意深重,一向怕冷的于诗言缩在床角发抖,她觉得冷,好冷,那不只身体上的冷,那冷发自内心,从每一个毛孔渗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门开了,顾凌在黯淡的晨光中走出来。经过了痛苦自责的一夜,他的眼眶深陷,失神又憔悴,却平添一抹令人心碎的木然呆怔。
于诗言凝望着他,心中翻腾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这是她惟一爱过的男人,爱得心力交瘁,爱得难以自拔,她把自己的全心全意,自己的灵魂、身体全交给了他,她曾告诉过自己,无论在任何痛苦、艰难、困窘的环境下,都要伴着他走完人生的道路。
她曾发誓,无论在如何不得已,甚至不堪的情况下,都绝不离开他,放弃他。他们的感情是生命、灵魂的结合,他们——
他慢慢地、沉重地走到她面前,他的视线没有一秒钟离开她的脸,他的脸色平静,眼中却充满了无奈的痛楚。
“我——”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再无生气。
“你等我,五分钟!”她从床上站起来,迅速地走回卧室。
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知道他的心意?
五分钟,他木然呆立在那儿,动也没有动,仿佛他只是一具会移动的躯壳。
然后,她出来,已换好了牛仔裤和短大衣,手上还提了一只皮箱。
“我准备好了!”她低声说。
他全身一震,慢慢地转身,看见她手上的箱子,也不言语,默然替她接了过来。
他们真是心意相通,灵魂相接,然而——
打开门,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他沉默地拉开车门,把皮箱在车后座上放平,经过了莫舒悦的死,经过了昨夜的挣扎,他们都已平静——不,与其说平静,不如说麻木。麻木的心已在痛苦、自责中老去。
“诗言,你会怪我吗?”他低沉地问。
“我爱你,顾凌。”她摇头,淡淡地,无奈地笑。“不论是以前、现在和将来,我爱你!”
他把她的手捧到唇边轻轻吻一下,沉寂的黑眸中又有了冷冷的光芒——水雾?
“谢谢你,因为你这话,我会再站起来!”他说。声音不但低沉,还颤抖。
“你一定会!”她深深、定定地凝视他,可能太用力,太用神,视线竟然变得模糊了。
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放,低下头,沉思半晌。
“我——会在公司附近的那套小房子里住一段时间,这套房子,留给你和嘉祐住,当时买的时候,房产证上就写的你的名字。”停一停,几番矛盾,几番挣扎,又说:“此去——我不能确定时间,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更久些,我不知道!”
她了解地点点头,毕竟——莫舒悦失去了生命,是因为他们,他们不可能轻易忘怀!
“我明白!”她说:“以前听过一首老歌,一位黑人歌星唱的,里面有几句说‘没有人能预言将来,背后是路,前面是谜!’”
紧握她的手,他有一阵颤抖。
“诗言,对不起!”他声音颤抖。
她笑一笑,再笑一笑。
“顾凌,我会在这里等你,你一年不来,我等一年,十年不来,我等十年,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指一指身后的电梯门。“这是我们的家,我和你的家。”
他热切地凝望她。一个模糊的希望令他又有了光和热,虽然那只是希望,而且遥远。
“是的!是的!”他喃喃地念着。是她的话鼓励了他——是吗?她永远地那样善体人意,又充满信心!“若干年后,家园中生根的那株小草会变成大树吗?
“小草永远是小草,不会变成大树,”她温柔得令人心都痛了。“也许经过了日子,经过了风雨,小草会变得坚强,变成一株劲草,不过——它始终在那儿!”
他眼中光芒一闪。
“她始终在那儿!”他重复着。“她始终在那儿!”
于诗言强忍着一阵鼻子里涌上来的酸意,她妩媚地闭一闭眼睛,来掩饰自己的软弱——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你现在离开吗?我喜欢看着你走!”她提高了声音。
“诗言——”他就是不肯放手,就怕她会逃开似的握得更紧。“你真——不怪我?”
“我喜欢你的善良!”她说:“现在有良心的男人越来越少了!”
“诗言,我爱你。”
“顾凌,我也爱你。”
他点点头,再点点头,凝视她半晌,缓缓地在她唇边印上一吻,咬着唇,放开她的手,转身上车离去。
看着越变越小远去的汽车,她的视线模糊了,软弱和哭意占据了她的心胸,只是一刹那,她又坚强了,为什么要伤心?为什么要哭?人虽远去,心灵的联系仍在,她爱过,得到过,被爱过,也付出过,何况还有个遥远的、模糊的希望。希望也许永远不会实现,然而希望毕竟是希望,不是吗?
比起莫舒悦,她是幸福得多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顾凌的离开是良心加上道义,他是个善良的男人,他是值得的,即使是一辈子的等待!顾凌就是顾凌,没有人能代替,在她和莫舒悦的心目中,他是永恒的!
转过身,她慢慢地走回家,在打开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几句歌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就中更有痴儿女!心中流过一抹酸楚,一抹甜蜜。是哪一位有过风雨,历经沧桑的人所写?那份淡淡的无奈,淡淡的哀痛,淡淡的愁怨,不正是道出了她和顾凌的心意?
生命继续着,背后是道路,前面是谜,谁能预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