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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祖的茶叶固然是好东西,但赫伊德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
不分昼夜的帷塔伦,想要区分作息时间,除了依靠体感,便是要时刻去看表。
他扫了一眼远处的魔法钟,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笑道:“夜深了,我该休息了,自便吧。”说完径自起身离开,只留下还在饮茶,却因为赫伊德起身,对杯盏恋恋不舍的弗朗茨,以及压根就没动弹的巴恩。
“殿下的意思是,你留在这里陪我喝茶。”
见弗朗茨一口喝完茶水想要起身,巴恩提起茶壶不着痕迹的用气势一拦,又给弗朗茨再度满上,至于什么喝茶七分满的说法,巴恩是没有领教过,他单纯就是把茶当酒喝,这玩意比酒苦,也不影响神智,刚好适合巴恩的心情。
“我干嘛要陪你?”
弗朗茨没好气的睥了巴恩一眼,转身就要走,只是才迈出腿,身后就就一阵被剑锋锁定的刺痛感。
“因为,要促进同僚友谊。”手按剑柄饮茶的巴恩,喉头咕嘟着吞咽滚烫的茶水,像是把苦涩却不能流出的泪一起送下喉咙,将过往的热感留在心头:“怎么,请你喝茶都不行?”
“哈?”弗朗茨被逗乐了,他指了下桌上的茶叶道:“你这穷护卫知道这茶多少钱吗,请我喝茶,怕是你一年工资也就只能买下二两茶叶,而且还有价无市,你请得起吗?”
“请得起。”巴恩冰冷的面庞动了下,神情内敛,咧出一个淡漠的笑容道:“不过是喝茶而已。”
他巴恩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比这个难上百倍千倍,若是喝茶都退缩,凭什么去实现那基本不可能的目标呢,握剑的决心比拿钱请人喝茶,要沉重的多了。
“有意思,行吧,我就陪你喝,喝到你吐为止,不要说我没告诉你,念气种植的云雾茶泡开之后,除非放凉三个小时以上,否则无论冲泡多少遍,茶香和韵味都不会散去,当然这个无论其实也有极限,大概是五十次·左右。”弗朗茨晒然一笑,背在身后的手掌却悄无声息的潜出一抹阴影,紧跟着赫伊德而去。
别说赫伊德刚刚那个神情显然不是睡觉,就是他赫伊德要去和女人睡觉,夜半起来上厕所,他弗朗茨都要将情报一五一十的全部监视汇总,然后传递给弗纳尔,这是他自己主体发布接下的任务,自是不会有怠慢一说。
巴恩眯起眼睛,隐约感觉弗朗茨做了什么手脚,不过赫伊德给他的命令是看住弗朗茨,那么就将之留下喝茶即可,赫伊德要去的地方,安全是有保障的。
“那么,干杯吧。”巴恩再度给自己满上,抓着茶盏遥撞了一下,又是痛快的满饮。
弗朗茨摇了摇头,对于这种牛嚼牡丹的行为哭笑不得,不过反正云雾茶可以一直喝,倒也无所谓浪费了,他握住自己眼前的那盏茶,看着其中莹黄如玉的茶汤,以及倒映出来的自己,笑了下:“好,干杯。”
……
没有光明,人就无法知晓自身前进的道路。
空无一人的中央图书馆,赫伊德腰佩利剑,孤身一人自正门进入,来到当初与罗赫见面的那张书桌处,站在书架前思索良久,在没有图书管理员的引导下,熟稔的自周遭书架中找到了一本只有半厘米厚的书籍。
这本书很薄,也没有什么值得珍藏的价值,是放在外层文化分类中的一本引导手册。
外面因为黑暗天幕的原因,馆内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赫伊德又自如的找来了煤油灯,转动旋钮吐出灯芯以火柴擦着,就着黯淡的灯光看起了书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着负能量潮汐般的起伏,街道的亡灵开始嘶嚎,像是成百上千的人类在哭诉着,用不明所以的叫声,叙述生前的不甘和伤痛,热量被这些渴求温暖的亡灵汲取一空,图书馆内的温度早已降至冰点。
煤油灯的光芒摇摇欲坠,错乱的光线斑驳了赫伊德手中的书籍,呼出的空气也荡起层层白雾,图书馆内昏暗的影子中,有一只猎犬静悄悄的注视着他的背影。
玻璃结上白霜,在冷风的吹拂下发出恐惧的颤栗,像是在冲着赫伊德咆哮,让他快些离去,不然就会被卷入亡灵的汲取范围内,丝丝难以看见的灵魂气息,从各个角度蔓延着,朝着一切具备生命的存在袭去。
丝丝缕缕的缠绕,扭曲,坚固,以负能量自大气中凝出自身的形态。
就在苍白的触手于冰冷中显形,锋锐的即将尝试插入赫伊德后脑的时候,突兀的颤抖着僵在了半空。
——风停了。
外面的街道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难以数清的亡灵,像是被无形的手掌集体卡住了嗓子,一个个张大嘴巴,呆呆的转过头去望着那个从街道尽头,背着一个黑曜石盒,笔直迈步前行的少年。
少年,自然不会是别人。
而是闻讯赴约,在黑暗天幕笼罩下,于夜晚时分独行而来的罗赫。
身上蒸腾着白雾,眼神淡漠而炙热的他,充满了矛盾的力量感,如果说亡灵是街道上无序的羊群,那么他便是不怒自威的猛虎。
一个人当着整条街道的亡灵,罗赫信步朝着图书馆走去。
他每迈一步,亡灵便往后退缩一步,经过地脉能量强化过的白骨眼眶中,灵火摇曳犹如风中残烛,它们本能的看向少年那赤红色的右手,其上隐约升腾的紫黑色气焰,像是能燃尽一切敌人。
没有说话,对峙的双方分别处于街道的两段,以鸟瞰的视角向下方望去,便是一个人撵着成千的亡灵,从街道的中央不断向西后退,最终被挤得避无可避,骨头架子像是多米诺骨牌般倒了下去。
而罗赫在抵达图书馆门口的时候,也站住了脚步没有再去碾这些骨头架子,将黑曜石盒往地上一拍,雄浑的力道倾泻而出,化作不容搅扰,意味分明的界线。
做完这些的罗赫掸了一下衣服,踏入了这他说不上熟悉,却记忆犹新的中央图书馆,上次来这里还是和米兰达一起,也是在这里他真正认识了这个游戏历史上的未来皇帝。
游戏里的海因里希三世,给玩家的印象往往是——独裁,专制,冰冷,眼光总是看着远处。
拥有玩家记忆的罗赫,一度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接触了两次之后,比起抽象的皇帝,罗赫倒觉得赫伊德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高冷。
他是一个挣扎于命运的皇子,并没有罗赫开始认为的无敌光环,除去有艾丽丝扶持外,也是会迷茫的凡人。
没有谁能打包票,赫伊德就一定不会死在这场灾祸中,第二使徒只是选择代理人,却并没有非哪个代理人不可的说法,死了再换一个就是,但赫伊德的生命却只有一次。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
拾阶而上,罗赫在林立的书架中凭借直觉,绕过了如小迷宫般的借阅区,在抵达阅读区的时候,心眼忽而张开,抬脚一跺震出于阴影中潜藏的事物,随即朝着右侧虚无的方向,信手平斩而过。
嗤的一声,阴影与血液构成的猎犬,在察觉有强者前来之时,便于黑暗中蜷缩起了自己的存在,只是在环境过于安静满是墨香的图书馆中,平时难以察觉的些微血味,对于罗赫的五感而言过于明显了。
在罗赫的斩击下,猎犬被一巴掌劈成了溃散的阴影,作为核心的那一滴血液在暴露的顷刻,便凭空化为乌有。
“巴恩呢。”随手劈散了猎犬,罗赫循着寒冷的抬眼一望,空气中那以负能量所产低温化作的捕猎者,便柔软了身段趴在地上,随后消散于无形,像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估计在与弗朗茨喝茶吧。”赫伊德背对着罗赫,将掌中书页翻过一张,笑道:“我还问弗朗茨,你怎么没有砍死他。”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涩然,罗赫一听便知道是冻得。
出来见面就穿厚点啊,长了张这么帅的脸,就算披个棉袄也不会有失风采啊。
罗赫摇了摇头,终究是没把心中的吐槽说出口,换了一句。
“没带刀,带刀大概有六成几率。”说话间,罗赫搬运气血化作一个小火炉,以自身为中心,将周遭二十米以内的温度烘了上去,他拉开椅子坐在赫伊德的对面,有些感慨的道:“况且,杀了他又如何。”
“哦?难得你也会说这种话。”赫伊德合上了书,一双难测深浅的紫眸倒映出罗赫的面容,他问道:“你打出格林公爵府,与洛巴赫战了一场,虽然只有短短两战,却可谓连战连捷,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哪来的连战连捷,我那会打不过洛巴赫,纯粹是捡了个拼命地便宜,被追的像条狗才是我的真实写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就不会选那条路了。”
面对赫伊德的试探,罗赫淡定回了句场面话,两个人彼此视线交错,像是在比谁先眨眼就输了的游戏,赫伊德一边瞪着眼,一边说道:“撒谎可不是贵族的美德,格林卿,你这种人竟然会自我贬低,我怎么听怎么虚伪啊。”
“哪有的话,三皇子殿下,我怎么敢对你撒谎,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人艰不拆啊,我本来就很郁闷了。”罗赫同样瞪着眼睛,嘴角甚至扬起了冷笑,他就不信赫伊德拼身体素质能比得过自己,至于让一下这个被使徒选中的皇子殿下?不存在的!
“哦,米兰达我弄丢了。”殊不料赫伊德能放能收,用书砸向了罗赫的脸,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飞快的闭了一下眼睛,舒缓眼眶的疲劳,然后爆出个猛料。
“啥?”罗赫被书糊了一脸,不爽的伸手拿书下拉,瞅着还在与自己互瞪的赫伊德,怒道:“你怎么搞的,连个小女孩都照顾不好。”
“那是你的女仆,我只是暂管,而且她是被艾米丽绑走的,艾米丽与你的渊源我就不必多说了吧。”赫伊德手指轻轻叩着桌案,似是无奈的感慨着,嘲讽度简直拉满。
“我和艾米丽哪来的什么渊源,顺手帮了一下而已,巴恩才是她的专属保姆,还得我去事事鞍前马后不成。”听到米兰达是被绑走的,暂时应该是性命无忧,罗赫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道:“还有你有话能不能直接说,别别扭扭不像个爷们。”
“我别扭?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格林卿,我们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没有好到推心置腹的程度。”赫伊德眉头一皱,同样冷笑道:“你难道以为我真的非你不行吗,叫你来不过是友好通知一声,你的小女仆被艾米丽抓走了,背后是暗精灵派来的死灵术士。”
“哈,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救下米兰达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我只需要答应弗朗茨的邀请,投靠大皇子殿下,艾米丽还能翻了天不成,倒是三皇子殿下你的处境堪忧啊,怎么看都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的样子。”
火力全开互嘲的赫伊德与罗赫,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嘴硬,谁也不乐意给对面找一个台阶下,硬生生的尬在了这里,彼此硬生生互瞪了两分钟有余。
最终,赫伊德眼皮先撑不住了,干涩通红的样子,像是被抹了呛人的辣椒,罗赫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在赫伊德忍不住眨眼的同时,闭上了双眼道:“别扭的人是当不成皇帝的,赫伊德。”
“嘴硬心软的人同样难成大事,罗赫。”赫伊德注视着罗赫闭合的双眼,将那本砸出去的书捡了回来,摇了摇头道:“现在的形式你清楚吗。”
“有什么不清楚的,帷塔伦内是奥兹玛手下三骑士支持的弗纳尔,与暗精灵派出的死灵术士,帷塔伦外是那个叫泰伦斯的皇子盘桓不去,诺顿大致给我介绍过一些。”盘点局面的罗赫冷笑一声:“在我看来,除去奥兹玛的势力,剩余都不过是土鸡瓦狗之辈,只是——”
“只是我们的手中没有军队。”
赫伊德接上了罗赫的下半句话,他望着窗外黑暗的天幕,笑道:“所以,坦诚相待如何,罗赫。”
煤油灯那熹微的光芒,照亮了赫伊德手中书籍那一行行的阿拉德通用语,这是一本教导他人,如何去交友的书籍。
开篇第一行话:把友谊归结为利益的人,我认为是把友谊中最宝贵的东西给勾销了。
赫伊德想要的并非是单纯的利益交换,即将十五岁的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帝位,亦或者说他就是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物,才会去想要争那个位置。
而现在,他想试着去第一次握住友谊,至少,他不想单纯的利用罗赫。
罗赫缓缓睁开眼睛,用被卡赞诅咒擦一层的银灰的黑色眼眸,打量着这个朝他伸出手的少年,他注意到赫伊德伸出的是左手。
该怎么说呢,罗赫在心中思索着,想要找到此时能对应情绪的词语,但最终却是一个词都不想用。
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与赫伊德牢牢握在了一起。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图书馆,于煤油灯的光芒下,二人地面上的影子彼此交错,化作了枪与斧的十字。
一如德洛斯帝国的徽章,无声的澎湃着朝气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