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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闪耀,秋月高悬!
已是入了夜,可天都却比白日更加热闹!
街市上人来人往、精彩纷呈,变戏法的、卖吃食的、唱小曲的,都在这街上有一席之地,既有灯火辉煌的酒肆戏堂,又有喧嚣嘈杂的摊贩小点,堂而皇之一字排开。
远远望去,这一街灯火如长龙一般,东不见头,西不见尾,浩浩荡荡,雄伟瑰丽。而这如织的人流就如巨龙身上的鳞片一般,密密麻麻点缀其中,好不壮观!
天都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自金人入主天都以来,金王忽赤就宣布取消宵禁,以示新朝之强盛、展大国之威风!与此前暮气沉沉的汉国是大有不同。
如此一来,那些饱受森严戒律乃至马匪欺凌的天都汉民无不欢欣鼓舞,欢歌笑语之下,全然忘了丧国之痛。是了,于他们而言,要的只是平稳日子,于金于汉又有何妨?
由此看来,在这一点上,金王忽赤恐要强过汉帝。只是不知他这究竟是收买人心还是性情如此。
繁华背后,却有一个落寞的黑影踽踽独行,似乎这满世盛景都与他毫不相干!
他似是害怕见人一般,有意避开灯火喧嚣处,专挑一些冷僻小径行走,七弯八拐、快步疾行,终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那宅院倒还算气派,两扇金丝楠木铜环门,一对怒目狰容金钢狮,一看便是显赫人家!只是现如今,这门前荒草丛生、狼狈不堪,门上牌匾也已碎落,分不清是何人府宅,显得颇有些落寞!
见此情此景,那人微叹一声,推门而入!
庭院内陈设如旧,只是缺了人打理,显得有些破败罢了。
“凤凰,凤凰,你在吗?”那人压低了嗓子,轻声呼唤着,即怕惊扰了邻众,又怕心上人听不到,也颇有几分狼狈。一双深邃的眸子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生怕错过了任何蛛丝马迹!
自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天使者”林浊!
今日借着夜暗,忽齐儿便放了他自由。而他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寻找火凤凰。虽然他也不知凤凰究竟去了何处,但无论如何,这曾经的靖边元帅府总归是要来走一趟的!兴许凤凰便在这里等着他。
暗夜沉沉,一片死寂!
这里除了残花衰草,似乎什么也没有。轻风拂过,偶尔还会传出声声野猫嚎叫。
看来她真的不在这里。老陈头也不知去向,这兵荒马乱的,他一孤老头子,说不定早已死在乱军之中。不过,以他那贼溜性子,恐还是逃了的可能性大,指不定还卷走府上不少财物。
唉!甭管他们了,自己现在不也是无处可去,早知如此,莫不如在忽齐儿处多将就几日,偏要逞什么英雄!罢了罢了,今日就先在此将就一晚,等明日再出城去晋西等地寻火凤凰!她不在此处,八成是回了倚马寨。
穿堂入室,林浊寻到了自己的寑卧,雕花楠木床、青岩小石桌全都依旧,只是均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土,呛鼻至极!而这墙角,也是蛛丝密布,不堪入目。
看来那老陈头也走得匆忙,家中这些值钱的物事也没带走。不过,兴许是这些东西太重了些,别耽误了人逃命!
邋遢是邋遢了些,可也没法,忽齐儿虽给了自己些许银两,但在这天都之地,人多眼杂,也不好太过招摇,只能在这儿勉强小住一晚。说起来,这好歹还是自家的产业,残破成这样,实在败家!可惜!太可惜了!
将灯火引燃后,林浊一把将床边的帷帘扯下,准备拿这个去擦拭桌子上的灰尘,便准备在这桌上将就一晚了!至于那张满是尘土的爱床,自是不敢去碰的,兴许还有一些蛇虫鼠蚁爬过。
实在想不到,堂堂汉国靖边元帅,竟然落魄至此,真是可悲可叹!
林浊一边自嘲着,一边卖力地擦拭着!心里也在不断思忖下步的计划。此去晋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总要想法子弄些马匹才好。再者,这兵荒马乱的,最好能雇几个壮汉随行护卫,省得半道遇了劫匪,被谋了性命。堂堂汉国靖边元帅,未死于疆场,倒死于毛贼手中,这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林浊尚还在兀自盘算,忽然间,只听!
咚!
咚!
咚!
几记沉闷的声响如幽灵般从远处缓缓传来,那声音略带一丝拖曳,似是敲击异物的声音,又似是脚步踏来的声音,在这寥寂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
“谁!”
“谁在哪里?”
“别装神弄鬼!”
暗夜古宅,废砖残瓦,红烛白幔!咋一看,周遭一切都是如此惊悚恐瘆!仿佛构成了一副阴森画卷,而自己便是这画中之人!
林浊只觉毛骨悚然,连汗毛都根根竖起!都说这天都沦陷之时死伤无数,莫不是有冤魂上门?再者,自己这前几任可都是死于非命,难不成如今自己时运低、镇不住,他们寻了回来?
没有回音!
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难道是自己刚刚听错了,这诺大的空宅是有些瘆得慌,赶明儿一早赶紧离开!林浊不断宽慰着自己,这下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咚!咚!咚!咚!
忽然间,那声音又猛地响起!
一声快过一声!
一声响过一声!
越来越近了!
越来越急了!
林浊一把抓起火烛,大声喝道:“是谁?快点出来!我看到你了!”林浊还在强作镇定,可那声音分明带着颤!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慢慢靠去,仿佛只有靠在墙边才能寻找到些许安慰!
火烛照映下,他的影子也随他缓缓退去,似乎要一起没入墙根!可令人诡异的是,火烛之下,分明是两个影子!
突然间,林浊只觉身后一阵异样!难道已到墙边?不对!这物件远比石墙柔软!那会是什么?
微微烛光中,林浊缓缓将头扭去!
砰!
烛光暗灭!
那个惊恐回望的影子也随之倒下!
……
啪!
一桶深井凉水自头顶倾泻而下!
这井水本就刺骨,在初秋时节里尤显冰寒!更何况,这还是在夜间!
可怜林浊本还在昏睡之中,被这刺骨冰寒一激,瞬时脑袋一懵,猛然惊醒过来!
待回过神,却已是浑身上下湿漉漉一片,凄寒无比!
睁开眼!
只见一紫衣人影立在身前!
那人五官秀美、体态匀称,着一身紧身紫服显得格外精神!只是胸前微微高耸,前凸后翘,倒有点像……难不成,这是一个女人!
林浊把头一甩,瞬时又清醒不少,再仔细望去!
“是你!”
林浊一声惊呼,嘴巴张得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惊骇之事一般!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竟是汉帝的贴身侍卫统领李曼!
待认出了她,林浊死命地左右一顾,想看看汉帝是否在此。可头尚未转出丁点儿,手臂却是被勒得生疼!
林浊这才发现,自己已如同个粽子一般,被牢牢捆在了一根粗大木桩之上,而这四周皆是密闭墙垒,似是一间封闭牢房!
“李统领!!你!你!你疯了吗?怎么把我给绑了?圣上呢?”见是李曼把自己绑了,还浇了自己一头冷水,林浊气不打一出来,开始大喝起来!
李曼尚未回话,她身侧一尖脸泼女子便冷笑一声,嘲道:“林大帅可真是好生有趣!到了如此境地还念着圣上!莫不是忘了天都如何陷落的吗?种种恶行还不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鞭下无情!”
这恶婆娘!
林浊顿时愤懑不已,想自己堂堂九尺,哦不,七八尺男儿,竟被一群悍妇绑了,还要在深夜之时、暗牢之中皮鞭抽笞、声声入耳,颜面何在!体统何在!
当下,他便喝道:“你个老妖婆算什么东西,老子为汉国流血流汗,一身是伤,怎轮得到你来拷问!”
那泼妇见林浊如此嘴硬,还敢怒骂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出手!
皮鞭已扬,好巧不巧,却被一只纤纤素手拦住。
好家伙,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老相识李曼护着自己。只是李曼亦是一脸肃穆的看着他,似也是厉色警告一般。
见状,林浊赶紧嚷嚷道:“李统领!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我有话要说!!”
李曼眉头微蹙,似有为难之处。忽然间,只听一声厉喝传来!
“好个贼子!误朕大好江山,还在这儿大放厥词!今日不将你削肉剔骨、碎尸万段,难解朕心头之恨!”
声音还是这么熟悉、这么轻灵,只是此时少了份威严稳重,多了些歇斯底里!如一只生气的百灵鸟在叽叽喳喳控诉个不停!
循声望去,原来在李曼等人身后,还有一绝美身影安然坐在那里,一捧青丝如瀑布般垂下,一双深眸如秋水般清亮,细长柳眉、秀挺瑶鼻,泛红玉腮、樱桃小嘴,即便全世间最华丽的辞藻加起来,都无法形容其美貌之万一!
只是此刻,这张绝美的脸庞,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