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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升,辉芒斜照,映衬江山如梦。
细看过去,正是晶琼薄雾笼青山,青山苍韧落碧湖,碧湖捋水拍惊岸,岸边杨柳又抚山。这天地仿佛融为了一体,如诗如画。林浊只觉浑身轻松,如身处世外桃源一般,再无杀戮、征伐与喧嚣。
清风徐来,一叶扁舟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虽是朦胧,却依稀可见,一清丽身影立在船头,身形曼妙、亭亭玉立。
看那模样,倒有几分像武月。
“武月!是你吗?”佳人在前,林浊忍不住叫出声来,也不顾破坏了这良辰美景。
佳人未语,只是随波逐流。
舟渐渐近了,薄雾也慢慢散去,佳人终于要露出真容。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鬼啊!!!”
却见船头那人,是一副怎样的嘴角!
横竖沟壑密布,一把银发白头!偏偏那人还在喃喃道:“快回去吧!快回去吧!”直如修罗鬼魅一般!
……
林浊猛地惊坐而起,只觉后背已是冷汗涔涔,心肝也兀自乱跳个不停!
好险!原来刚刚只是一个梦,而梦中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该死的布索!真是阴魂不散!
这刚一起身还不打紧,待回过神来,只觉肋部一阵钻心的疼!
“你怎么起来啦?”
声音干爽清脆,似有些冷淡,却偏偏又带着一丝关切。更重要的是,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
疑惑间,林浊循声望去,只见来人衣衫裙带白胜雪,清冷面霜枉凝眉。
这人不是别人,竟是许久没有消息的骆雪!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一时间百感交集!
骆雪此刻正端着一碗浓黑汤药,款款走来,一边走着,一边关切问道:“如何?现在好点了吗?”
林浊静静地看着她,未置一语。
骆雪以为他还不舒服,赶忙将汤药放在桌边,紧张地摸上他的额头。
琼琼玉手,触之即凉。
“奇怪?也不烫呀?”骆雪秀美微蹙,尚自诧异。却见林浊突然猛地探出黑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骆雪尚未反应过来,两片湿热而温润的软物便已对上了她的樱唇。
她想挣脱,可只是稍作嘤咛,又停止了挣扎,就这么仍由他侵犯。
过了良久,林浊实在喘不过气来,这才松开了怀中的骆雪,却仍深情凝望,低声道:“这么久?你去了哪里?为何音讯全无?”
似是责备,但更多是关切。
骆雪嫣然一笑,如冬日里的暖阳,融化了整个世界。她未接过话头,只是淡然说道:“等你喝完了这碗药,我带你去见个人,一切你就都知道了。”
“好!我喝!”林浊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等等!烫!!”
“啊!!!”
霎时间,却听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船厢!
……
直到跟着骆雪走出房间,林浊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身处在一艘大船之中。只是这大船平稳,自己才没有一点感觉。
经得骆雪一番解释,林浊方才知晓来龙去脉。那日自己与武月跳江后,原来是骆雪她们将自己二人救起。
武月伤轻,早已苏醒,而自己断了数根肋骨,且五脏六腑皆受损伤,是以生命垂危,幸得骆雪老板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也昏迷了数日。现在,骆雪正是带自己去见她的老板。
踏过数层阶梯,穿过深悠长廊,林浊随着骆雪在这诺大的楼船中穿行。林浊估算,此船约莫有三四层楼高,有约三四十余丈长,可谓庞然大物。能有如此手笔,看来船的主人也定是非同一般!
“到了,你待会儿进去了可要恭敬点。”临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门前,骆雪突然停下了几步,轻轻交代着林浊。
“知了,知了!”林浊拱手称是,心里却打起了鼓。瞧这阵仗,骆雪的老板总该是个地位显赫、权势滔天之人,怎的会栖身在此等破屋里面,楼船中的奢华房舍应该也不少呀。
由此看来,此人要么是刻意伪装,要么就真的是个怪人。不过无论他是各种人物,恐怕都不是个善茬。
骆雪正欲扣响门扉,可玉手还没摸上去,却听里面已传来一声,“进来吧!”
此声低沉,听着却略有些熟悉。
林浊心里更是惊诧,自己二人也算轻言细语,却还是被里面之人听了个真切,此人功夫当真已臻化境。且见骆雪那副恭敬模样,这“老板”定是大有来头!
骆雪将门轻轻推开,带着林浊走了进去。按着这边的规矩,林浊还是低着头,不敢直视主人家。余光瞟过,却见前方垂下两双腿脚。
一双着织锦黑色绣靴,大气考究,想来是骆雪的老板;一双着素色花纹缎鞋,秀气典雅,想必是个女子。
“义父,这位是……”
“我知道,我知道。”
骆雪尚未说完,就被一把打断。只是林浊听着此声,竟是越发熟悉。
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可思虑未平,又听一声悠然响起。
“既是故人,何必拘谨?”
故人?林浊心中疑惑愈重,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口中还不忘恭敬说道:“在下林浊,见过……”
“是你!!”
陡然间!林浊只差没一口老血喷出来,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目光所至,他面前坐着的乃是一个须发皆白的佝偻老头,拿着一杆约有数尺长的铁铸烟枪,正翘着二郎腿,一脸猥琐地看着他。
“老陈头!!”林浊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是直接吼了出来。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浊的管家老陈!而他旁边坐的那个女子,便是当今圣上——武月。
老陈头也不知是否知晓武月身份,竟这么堂而皇之地与她并席而坐,且面露不雅之色。
不过林浊还未发话,武月就先轻斥一声:“林浊,这是皇叔,休得无礼!”
“皇叔?”林浊又是一口老血要喷出来,这世界是多么的荒唐!一个被自己嫌弃不已、差点解雇遣退的看家老汉,一会儿成了杀手组织的老板,一会儿又成了当朝帝王的叔叔!
得!让我缓缓!!
……
经得老皇叔好一番说道,林浊这才弄清了原委。
这事儿还要从先祖年间说起。先祖一生温仁恭俭、身端行治,就只有钟皇后这一位妻子,膝下儿女也不多,只有先帝跟裕亲王两位皇子。先帝因是嫡长子,又德才兼备,故而继承了大统。
但先帝体弱,一直没有子嗣,年近四旬才得此一女,故而疼爱有加、悉心培养,欲将大统之位传给她。
奈何武月年幼,又是女儿之身,因此坊间议论纷纷,群臣也多有微词。先帝体魄康健时尚能弹压,可待先帝病重,这股风潮便愈演愈烈,更是有人先后逼宫,欲让先帝传位于裕亲王。
奈何先帝坚决不允,还将有关人等发配充军。待到先帝驾崩,月帝继位,朝中老臣欺仗主弱,屡屡咆哮朝堂、大放厥词,置皇权威严于不顾,更有甚者,结党营私、扰乱朝纲,弄得满城风雨。而就在此时,坊间风波又起,风传当朝首辅欲联合禁军将领发起兵变,将立裕亲王为帝。
面此危局,月帝采取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一举解决朝中乱臣,受牵连者达上万人,又以谋逆罪名密捕裕亲王,剥他皇家姓氏、公卿爵位,贬为奴隶。也是经过这番血雨较量,月帝才最终稳住了局面,树立了威势。
其实,裕亲王本就无心皇位,他生性洒脱豁达,早年游历江湖,结交了不少江湖朋友,也闯出了一些名堂。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意志消沉、郁郁寡欢,更不过问朝堂之事。所以,说他结党营私、欲行不轨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
不过,面对月帝的无端打压,他倒是没有任何反抗之举,反而欣然接受,似乎乐得其所一般,索性化名老陈,做起了杂役之事。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何时网罗起这么大的杀手组织,用心又是何在?
“皇叔,侄女愚钝,当年是我错怪了您,望皇叔原谅!”世事轮回,现在的武月已不是当年的月帝,而现在的老陈也不是当年的裕亲王。她这番肺腑之言,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为形势所迫。
“诶,休得这样说,为人皇者,杀伐果断,你没有做错,只有这样,才能止住更大的杀戮。况且,我还要感谢你才是,解掉了我多年来的困扰。此后,这世上再也没什么裕亲王,只有老陈头,以后你也不要再叫我叔叔。”老陈头轻捋白须,神色泰然,还真有些出世高人的模样。
武月看在眼里,心中却有些诧异。当年一别不过才数年光景,皇叔如今也就五十来岁,何故会苍老至此,且模样大变,再不复当年俊朗风采。
老陈头似是瞧出端倪,悠悠然抽了口老烟,懒懒说道:“岁月催人老,外表不过是一副皮囊,去了又如何?洒脱自在才是人生底色。”
林浊实在受不了他们这般叽叽歪歪、磨磨蹭蹭,有些事憋在心里实在不痛快,干脆出口道:“好!老陈头,那我问你,既然你手下有这么大势力,早已知晓我们行踪!为何不早早出手,让李曼她们枉送了性命!”
原来,林浊看这老头一副稳坐钓鱼台模样,显然一切都尽在掌握,那他为何不提早相救?念及李曼惨死,林浊倒是起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