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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昆州都是凄风冷雨,一些好不容易刚冒出芽的鲜花嫩草都被这雨水强谢了去,连春光都成了一片凄惨景象。
自那夜一别后,林浊再没见过武月,只是将自己锁在房里,每日借酒消愁,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
“酒……酒……”这一日,林浊又是喝得酩酊大醉,口中喃喃自语,可那双手却依然颤巍巍地往杯中斟着酒。
小杯盈满,美酒早已溢了出来,一点一点洒在他的身上,可他却浑不在意,仿佛未从察觉。
忽然,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掌横空而来,一把握住了他那端着酒杯、正往嘴中送的手,死死不肯松开!
异变陡生,林浊睁开朦胧醉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之人。却见此人面容俊朗、英姿勃发,只是眉间稍窄,颇有些凶戾之气。
“小世子,你来……来此处做甚?”林浊醉意上头,口齿不清,含糊说道。
“林兄,我是来陪你喝酒呀。”木天山也不客气,一声应后,径直坐了下去。
“陪……陪我喝酒?”林浊不以为意,继续嘟哝着。
“林兄何故日夜买醉?”
“北伐有望,心里畅快,多……多喝了些。”
哪里此言落后,木天山忽地桀然一笑,刻意压低了嗓子,在林浊耳边轻声道:“有些事虽未曾点破,但外人已是瞧得真真切切,林兄何必要自欺欺人。”
好家伙!这话里有话,似乎饱含深意,林浊尚未反应过来,又听木天山继续说道:“林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正是为你而来!”
“为我?”
“确切地说,是为你和圣上而来!”
此言一出,林浊顿时猛然一惊,连醉意都去了大半!
却见木天山此刻似笑非笑,整个身子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显得颇为淡定从容,又透着些许神秘!要知圣上与木天海即将完婚,他这么说可是大逆之言!
“林兄放心好了!闲杂人等都已被我支走,现如今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而已。”木天山却似轻描淡写,毫不在意。
“小世子,说话要注意分寸,有些忤逆之言可是说不得的。”林浊难辨虚实,顿时神色肃穆,对着木天山冷冷喝道。
“呵呵,要真说不得我今日就不会来这里。”木天山却仍是一副桀骜与不屑之色,似乎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见林浊脸色愈发难看,木天山忽地桀然一笑,轻轻吐出一句:“那夜的情况我全部知晓了。”
他说得虽轻描淡写、满不在意,可这一字一句都如千斤巨石般重重砸在林浊心里!林浊只觉如遭晴天霹雳,顿时懵在了那里!
“很惊讶是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王府内没有什么是能逃过我的耳目的!”见林浊一脸的震惊,木天山颇有些得意,眉角更是不自觉微微翘了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此刻,林浊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压低了嗓子,怒喝道!
“我说了,我是来帮你们的。又或者,是互相帮助。”见林浊还是一脸疑惑,木天山又接着说道:“父王准备将圣上与木天海的大婚定在三日后,届时他会在婚宴上宣布传位于木天海,而你的圣上也会名正言顺成为木天海的妻子。我的那个好大哥,江山美人全收,可真是春风得意呀!”
木天山说得云淡风轻,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看似浑不在意,可眼神中却分明多了一丝阴狠!
“那你想怎么做?”林浊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他就已经知道木天山的来意。他隐忍多时,所图的恐怕就是这滇南王位,又或者,还有更大的野心!
想不到滇南木家,也只是表面平静,内部涌动,凶恶得很。
“林兄果然是个明白人!我们各取所需,你要你的女人,我要我的王位。事成之后,你带你的女人离开滇南,我就继续守着这块蛮荒之地,如何?”
“我如何相信你?”
“你没得选择!你放心,我是不会跟圣上成亲的,我要的是滇南,不是汉国!”
林浊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之人,容貌英俊却偏偏带着一丝邪气,嘴角含笑却透着一股阴鸷,怎么看都不像可信之人!可不知怎的,刚刚那句话,竟真的如甘露一般直击他心底。
“木天海势力强劲、手握兵权,你能成事?”
“这个就无需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那你要我怎么做?”林浊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一刻,他已做出了选择。又或者,他已经没得选择。
“哈哈哈!想不到威名震天的林大帅也还是逃不出一个情字,当真英雄难过美人关!”见林浊就范,木天山不无得意,言语中颇有几分胜利者的调侃之音。
随即,他又收起浪荡之姿,正色道:“很简单!明日木天海会邀你商议婚礼筹备之事,你就跟他说,圣上喜欢清幽淡雅,不喜这宫苑深墙,最好能择一风景秀美之地举办婚事。听说风林谷不错,想先去那边看看!”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木天海一定会去?”
“一定会去!”
林浊沉默了,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木天山想要做什么,亦知木天山此举定是精心筹划、周密部署,一击若成,或真能解开当前困局。可他毕竟不是歹毒之人,而木天海也并非恶人,故面对此等是非之举真的很难抉择!
木天山也没有催促,只是饶有兴致地把玩手中的酒杯,气定神闲!
“我,答应……”终于,当那个清丽身影再度浮现在脑海时,他妥协了。
“好!那明日便等你的好消息!”木天山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离去。
看着他渐远的背影,林浊还是忍不住道:“你准备把木天海如何?”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下怔在了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他转过身,颇有深意地看向林浊,像是打趣一般,轻笑道:“你相信么?我并非为我,而为滇南。”
可不知怎的,林浊却觉得他此刻的笑容没有了之前的倨傲与厌嫌,更似多了一分苦涩。待回味过来,斯人已远,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
第二日一早,林浊尚未起来,就果然有侍从前来通传,称木天海邀他共商议婚宴之事。
依了昨日计划,林浊自是向来者表示,汉帝素喜清净之地,希望去风林谷考察一番。
此后,亦不多时,那侍从便再来通传,称木天海已备好车马,现在即可出发去。
看来,该来的终归是要来了!
……
风林谷是昆州城外的一处秀丽之地。滇南多山,地势也较为崎岖,景色多以险峻奇著称,难见平野。可这风林谷下,偏偏有一片极大的草地,舒缓平坦,自然延伸到清水河畔,目之所及,秀雅清幽、景致玲珑,令人心旷神怡。加之此时春意盎然、翠色欲滴,更应是别添一番风采!
此处美则美矣,但由于太过偏僻,常常是只闻花鸟,不见人丁。但今日不知为何,偏偏有一队威武雄壮的骑士疾驰而来!
……
“林兄,你是如何知道这风林谷的?”只见马队前首,一英气小将一边策马奔腾,一边扭头对着身旁的青年公子问道。
“大世子,我也是向一些下人打听,想让他们帮忙寻觅些空旷开阔的风景秀丽之地,他们便推荐了此处。”
“哈哈!林兄,我都已经称呼你林兄了,你还叫我大世子,就叫我天海吧!”
“那就天海兄!”
“哈哈哈!”
二人边骑边聊,很快便到了风林谷下的草场。目之所及,美不胜收。
“天海兄,我看此处不错呀,视野开阔、景色别致,这场地也足够。”林浊看着这蓝天碧草、清涧流水,不由感叹道。此地美则美矣,不负了武月的倾城之姿,只是可惜那身侧之人却不是自己。
可他话音落后,竟是静悄悄一片,始终未等到回音。林浊心下生疑,侧头望去,好家伙!只见木天海正神色肃穆地看着自己,目光如炬!
却听他沉声问道:“你真这么想?”
见他这副冷峻神色,林浊心中陡然一惊!莫非……莫非连他也知道了?那他随我来到此处,难不成是想……
好家伙!原来自己是着了木天海、木天山这两兄弟的道了。这也并非自己愚笨,一来自己确为情所困,做出不智之举;二来这木天山的演技也着实高超,让人难辨真假。
此刻异常安静,悄无声息。远处除了木天海带来的几个卫士外空无一人,林浊心中那种惶恐愈发强烈,弱声问道:“天海兄何出此言?”
“哈哈哈!”
木天海忽然爽朗一笑,随即重重拍了拍林浊肩膀,喝道:“林兄,不过跟你打趣而已,不要紧张,哈哈哈!”
这厮!看着他忘乎所以的狂笑,林浊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可偏偏又无可奈何。这木天海、木天山一个狂放、一个阴沉,真他娘的可是亲兄弟!
“走!我们二人去那边聊聊。”说罢,木天海猛地一鞭,朝河边疾驰而去。
见他背影渐远,林浊也只能长嘘一气,赶紧追了过去。身后众卫士则知趣地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