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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林浊回到府上时,已是深夜。
今日本是开开心心,想不到最后自己一着不慎,还是惹恼了武月,也不知她现在是否好些了。可是,即便她气消了又能如何?问题真能就此解决吗?自己是否能舍弃心心念念的火凤凰、骆雪、琉璃以及似敌似友的忽齐儿、小柔?
一念及此,林浊顿时头痛欲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回房睡它一觉再说。
“回来啦!”
可甫一进门,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倏然响起,着实把林浊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只见一糟老头子正大咧咧坐在自己堂屋之内,桌上还摆放着沏好的茶水和点心。老头子一口一口地品着茶,时不时还抽抽自带的烟枪,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老陈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自然,这糟老头子便是一向神神叨叨的老陈头,只是此刻他如个幽灵般地出现在这里,直让林浊心里发怵。
“老头子早就来了,一直在等你呢。怎么?吵架啦?”老陈头不急不慢,徐徐说道。
“怎么?你派人监视我。”听他言下之意,竟是对先前的事清楚得很,林浊顿时心生不快,不由质问起来。
老陈头把胡子一吹,瞪眼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老头儿也曾年轻过,要是小两口吵架都看不出,这不是白混了吗?”
被他这么一说,林浊忽地贼珠子一转,不知起了什么心思,蹬蹬几步跳到老陈头身旁,一屁股坐了下来。
却见他一边殷勤地给老陈头斟满茶水,一边问道:“您老人家见多识广,看看能不能给我这小后生出出主意?”
老陈头也不客气,接过茶水就一口喝了,怪笑道:“你这家伙最善见风使舵,还有你摆不平的事?噢,让我猜猜,是情爱之事吧?”
老陈头也是坏得很,明明知道他所为何事,偏偏不点破,还在那儿胡吹调侃,诚心让他难堪。
奈何有求于人,即便再有忿忿也只能藏在心里,脸上依旧挂着如菊花般的盈盈笑意。
老陈头指了指杯子,林浊眼疾手快,赶忙斟满茶水。老陈头又是一饮而尽,这才接着悠悠道:“你这厮也是,堂堂汉国天子倾心于你,你却还不知足,招惹了好些姑娘!需知哪个姑娘会没有妒意,即便天子也不能免俗!我先问你,如若让你从这些姑娘中选择一人,你会选谁?”
老陈头这一问虽是随意,却是如一记闷棍,重重敲打在林浊心扉!他这一路纵意花间,与诸多女子纠缠不清,虽快活一时,却从未想过与何人共度一生!
火凤凰大气洒脱、小柔温柔贤淑、骆雪外冷内热、忽齐儿机灵活泼、武月清丽脱俗、琉璃成熟妩媚。这些女子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可越是如此,他更是难以抉择。隐隐中只觉得,无论少了谁,他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快活。
见林浊沉默不语,目光闪烁难定,老陈头似是瞧出了端倪,悠悠叹道:“林浊啊林浊,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怎的有时候这般糊涂呢?为何别人让你选你就非得要选?人生苦短,你要听从你的心,怎么快活怎么来,如果实在难以选择莫不如不选了,一并要了不行吗?”
“可是……”老陈头所说的,林浊又何尝不想,只是众女身份迥异,性子更是千差万别,又如何能遂了己愿呢?
“欸,无需可是,事在人为!天子也好,美人也罢,如果有一天这些人都离不开你,都愿意为你舍弃所有,自然就不会逼你选择了。”老陈头语带禅机,故意摇头晃脑,装得高深莫测。
此言虽有些云山雾罩、模模糊糊,但却似大道真谛,一下将林浊点醒!
是也!何必苦恼,自己只需付出真心、主动作为,待情到深处、不能割舍时,一切困难也就迎刃而解。
林浊茅塞顿开,先前的苦闷一扫而空,连忙又给老陈头斟满茶水,一脸崇拜地说道:“陈老,您可真是我的人生导师啊!”
老陈头抹了抹那点稀疏的胡子,面色忽地深沉,嘚瑟道:“那是!马屁就甭拍了,还是来点实际的。小子,你可又欠我一个人情,今后可是要还的!”
“行!您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也不差这一点两点了!”林浊嘟哝道。随即,他又像反应过来似的,猛然追问道:“欸,对了!你今晚找我到底是为何事?”
老陈头也恍然大悟,斥道:“差点被你这家伙给带跑偏了!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下步的动向,你且来听我说说!”说罢,老陈头左右看了一眼,待确定无人后,才故作神秘地对林浊轻声耳语一番。
“不可!”林浊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忽然激烈喝道!
“有何不可?”老陈头还是不温不火,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金人本就善于野战,且骑兵众多。我们怎么能在冀北平原与之决战,这不是扬短避长么?”林浊毫不让步,据理力争,先前的温谦礼让全然抛却!
接着,林浊似乎意犹未尽,继续说道:“轻敌冒进我不赞同,现在虽形势大好,但仍不能掉以轻心,我们须有绝对之把握与力量才能出击!”
老陈头只是笑笑,悠悠说道:“我知道你不赞同,朝中估计还有很多人不赞同,但我需要你说服他们!”
“那你如何能说服我?”林浊觉得此事实在蹊跷,不由出声疑道。
此言一出,老陈头忽地晒然一笑,不知是调侃还是正经说道:“林浊,你信我吗?”
什么?
林浊闻言一愣,原以为他会长篇大论、旁征博引,全然没料到竟是冒出这么一句……难不成在开玩笑?
可眼见老陈头渐渐收起笑容,那张一贯没个正形的滑稽脸蛋,此刻竟是罕有地露出肃色!
却听他一字一句道:“若你信我,那便听我的话。决战之事由我筹划,你只需按计策行事便可!另外,此间事宜万分紧要,尚不能对人言,望你识得大局!”
好家伙!话语虽短,但字字铿锵、不容置疑。
在林浊印象中,老陈头素来都是一副悠悠雅雅、玩世不恭的和气样子,从未见他如此正儿八经说话行事!既然这般,那他定是已有韬略,难不成真是自己杞人忧天?
念及此,林浊又想到老陈头一路来的运筹帷幄、处置成州之变时的雷霆手段以及背后那张深不可测的谍网,心中更是笃定几分。想必他已有万全之策,却不便为人言!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逆流而动呢?
见林浊渐渐认可下来,老陈头接着说道:“明日我会向圣上奏明此事,如群臣有异,还需要你出面说服,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林浊虽仍有些疑虑,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见目的达到,老陈头这才松了口气,瞬时就恢复那般慵懒神色,待又喝了几杯茶水,便托辞夜色太晚,告辞离去。
……
次日一早,林浊刚刚醒来,就听外面有人来请,说是圣上急召群臣商议军务。他顿时心如明镜,想必是老陈头搭的台。当下不疑有它,赶忙收拾一番,入了宫。
待到朝堂上,见刘广秀、刘守信、季英、卫诤乃至老陈头等人均在,还有其他一众大小官吏,看来阵仗不小。
不多时,武月亦来了,这回她倒不再拿腔拿调,让群臣免了礼节,直入正题。
老陈头也不知是事前跟她商定好了的还是怎的,一开口就提出了昨日的挥师东进之策,并恳请汉帝御驾亲征。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刘守信、刘广秀都与金人铁骑交过手,深知其威势,是以直言不可;季英亦熟通兵法,认为金人厉在骑射,切不可扬短避长、自废武功;即便连一介文人卫诤,也都是目露疑色,频频摇头。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林浊。毕竟他乃汉国靖边元帅,又与刘广秀、季英等人相交甚厚,在军中素有威信。
不光群臣,就连汉帝也在等待着他的答案。只是今日的汉帝神色异常严肃,不知是否还在为昨日之事气恼。
避无可避,林浊只得暗叹一气,站了出来:“圣上!臣以为,刘将军、季将军所言甚是,金人、蒙人均擅于骑射,而冀东鲁北千里沃野,正适合他们驰骋,如此出兵,恐大不利也!”
此言一出,群臣皆以为然,纷纷出声附和。可老陈头依旧处之泰然,未见半分喜怒。
“但是……”
顷刻间,又一声倏然响起。
“但是金人此番仓惶东去,为的乃是齐鲁粮饷之地。此刻滇南木王爷虽率十数万镇守齐鲁,可此地并无险处,易攻难守,一旦金军来犯,木王爷未必能守住!而木王爷之滇南大军乃我大汉主力,绝不容有失!如此一来,为稳妥起见,只能放弃齐鲁,退守淮江。可齐鲁乃粮饷重地,一旦拱手相让,岂不前功尽弃,再图之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