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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待林浊赶到太州时,汉国东征大军业已开拔,行至晋冀交界的太王山。
林浊马不停蹄,连夜追赶,终于在这日午时追上了队伍,衣带未解,就匆匆向汉帝君臣汇报北上议和之事。可出他所料,汉帝一众并无半分惊异,只是客套了几句,便打发他去休息了。
反倒是林浊,心里仍有些不解。何以老陈头不待自己回来,就仓促出兵,还把武月给裹挟上,难不成就这么有把握?可既然如此有把握,又何必遣自己北上?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不对?
林浊也算聪慧之人,可这般思来想去,仍没有头绪,只是徒增了许多烦忧。罢了!罢了!可能真是自己庸人自扰。与其在帐中胡思乱想,莫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话说这太王山南北绵延数百里,横亘在晋冀之间,以东为冀,以西为晋,是道天然的分界岭。汉国大军便于山脚下扎营休息,再翻过去,就到了冀鲁之地。
此刻明月高悬、小风正煦,林浊沿着条僻静小路,攀上一小小山岗。放眼望去,只见月色朦胧,洒遍苍茫大地,整个营寨都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
霎时间,又不由想起昔日在那无名山岗,自己与火凤凰月下相会的情景。哪知不过数年光景,竟已是物是人非!
凤凰啊凤凰,你在哪里?秦卫啊秦卫,你究竟还好吗?
清风无言,只是径自吹过,不知呜呜些什么……
咯吱!
忽然,后方响起一阵轻微的枝叶悉索声!
是谁!!
林浊立时警觉望去,这些年生死考验,他也早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可惜,来者既不是杀手,也不是美人,而是一个身形猥琐的糟老头子。
“老陈头?你怎么来了?”
“怎么?也没说只许才子佳人才能赏月,老人家就不能有此雅兴了吗?”见林浊毫无欢喜,老陈头似是不满地嘟哝道。
林浊立时回呛:“老头子就该早点休息,还出来凑什么热闹,等到了冀北,可是想休息都没得休息了。”
老陈头也不回他,提着个酒葫芦,一边喝着,一边慢悠悠朝着崖边走着。待走到一块巨石旁,扑通一声便坐了上去,说道:“怎么?有没有兴趣陪老人家赏赏月呢?”
林浊玩闹归玩闹,可心里如明镜似的,怕他有正事要说,于是也随之坐了下来。
这巨石角度正好,俯瞰山川草木、连绵营寨,颇有种睥睨天下之感。或是为这景色所惑,林浊陡然有些伤感起来,喃喃道:“江山虽美,可不知又有多少人能看到呢?”
老陈头豪饮一口,将酒葫芦扔了过来,嘿道:“年轻人,哪有这么多伤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这就是他们的命。而你,也有你的命!”
天下大势,纷纷扰扰,又有谁能说得清呢?老陈头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可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面前,又忒地残酷了些。
林浊默然不语,接过酒葫芦深焖一口,仍由那辛辣的烈酒自唇舌滑过,激荡肺腑。
老陈头忽然问道:“此次北上可有所获?”
“没有,除了死人,什么也没有……”
“你也无需自责,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世间事要是这么好成,汉国江山也不会沦落至此。”
陡然间,林浊隐约感觉到些什么,压在心里的疑惑终于不吐不快:“你是不是早就料到结果?”
老陈头并未回他,只是将酒葫芦抢了过来,畅饮一口,悠悠说道:“事在人为,只要有一点微末希望,就不该放弃。”
不知为何,林浊见老陈头说这话时,眼角竟隐隐现出些许晶莹,莫非这老头儿,也有许多未了的心事?
随即,老陈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噢!对了,你先前拜托我帮你打听布索的下落,我找到了。”
“找到布索啦!!”听到此言,林浊差点跳了起来。他这日思夜念的,想不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可随即老陈头冷冷一言,又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天都城破时,他就死了,据说是被几个马铁骝的乱匪劫财时杀的。”
“死啦!!!”这次,林浊真的跳了起来。
“那有没有找到什么皇家典籍?”
“没有。”
老陈头冷冷一应,全然不顾那厢林浊已状若癫狂,仍只是自顾自喝着酒,还惬意地打了个酒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浊不住喃喃自语,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眼中光芒倏然不见。
老陈头又喝了口酒,悠悠叹道:“你又何必找他呢?自寻烦恼。我说了这人不过是个江湖术士。”
“可没有他,我怎么回去?我连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难道我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林浊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心中苦闷这旁观者又怎会知晓,尽说些风凉话。
“就算弄明白了又如何?既然事已至此,你就做好你的天之子,活在当下、做好当下不就行了。难道当下就没有你值得珍惜眷念的人物?”
这一言,当如一记警钟,将林浊当头敲醒!
是呀,即便找到布索又如何?即便知晓了自己的来历又如何?自己已然卷入了这历史长河,肩上挑着的可是全天下的百姓,还有那一个个殷切的面容。大难关头,又怎能撇下一切、追寻私利?
想到这些,林浊也无言再说,只是夺过老陈头的酒葫芦,一口接着一口喝着,似要将万般愁绪都给生吞下去。
“哎!哎!哎!你可别给我喝完了,榆州府的陈年佳酿,可就剩这一点儿了!”老陈头一边急呵呵叨唠着,一边赶忙夺回他那宝贝葫芦,生怕被林浊多喝一点。
“你这老头儿好生无趣,喝你点酒都这么抠抠搜搜的,本大帅就不陪你这个老人家浪费时间了。”说罢,林浊还真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可偏在这时,老陈头那略显沙哑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
“小子,你可知山的那头是什么?”
“山的那头?不就是冀北么?”林浊不明所以,直接回道。
老陈头喝了口老酒,故作深沉:“那头当然是冀北,可那头也是修罗场,帖帖尔的五万精骑正虎视眈眈,等着你来呢!”
“哪又如何?反正你说决战之事由你筹划,我可不管!”见这老头儿话带玄机,似乎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林浊赶紧撇清关系。
老陈头却兀自嘟囔道:“最后一槌定音,力主东征的人可是林大帅你哦。我不过是个出出馊主意的糟老头儿,可管不了那么多!”
什么!
听他这么轻描淡写一说,林浊顿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想不到这老头竟是如此无耻,当初口口声声说决战之事靠他,现在竟准备撂担子不干!
林浊正欲发作,老陈头却又悠悠道:“安心安心,老人家跟你开个玩笑嘛,真是无趣!送你几个字,勇往直前、无坚不摧。”
这老家伙神神叨叨,竟然拿这种事开玩笑,林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大战在即,又偏偏不敢得罪于他,故而只能一脸谄媚道:“我就知道,您老人家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又怎轮得到我等小辈出手呢?”
老陈头捋了捋那点稀疏的山羊胡,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可又未作任何回应。
这下轮到林浊心下忐忑,眼见大战在即,这老陈头还是守口如瓶,不透露半分安排,也不知究竟是否靠得住!
林浊正还要请教,准备多套些话来,哪知老陈头却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喃喃道:“天色不早,老头子要回去睡觉了。”说罢,就真的跳下了石头块,晃晃悠悠转身离去。
这老头儿,不打声招呼就来,莫名其妙就走,真是好生奇怪!
林浊正要喝住他问个究竟,却见老陈头忽地又停了下来。林浊心道:“这老头儿神鬼莫测,莫非还会读心术不成?”
可老陈头并未折转,只是轻悠悠吐出一句:“小子,记住我的话,来此世道是你的命,这命只有你自己能解!”说罢,却见他晃悠几步,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
只留得林浊一脸茫然。
……
次日,旭日初升,林浊满不情愿从睡梦中醒来,可刚刚坐起身,帐外便传来一声清音。
“大帅,裕亲王今晨离去,嘱咐小的待大帅醒来后将信件递上。”
什么!
老陈头这厮竟然真的临阵脱逃了!
林浊只觉五雷轰顶!先前残存的些许倦意早已惊得干干净净!却听他急喝道:“他走多久了?”
帐外回道:“已有约莫一个时辰,裕亲王骑的是汗血宝马,此刻恐怕已在百里之外。至于去向,裕亲王也未曾透露。”
这老陈头本就精于追踪潜行之术,他若真心想走,又有谁能寻得上!林浊赶忙让帐外之人将信件递来,可待拆开信件,里面歪歪曲曲仅有五个字:“直接跟他干”
“干你大爷!”
一声发狂似的怒吼瞬时响彻营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