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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飞过,刮过一个稚嫩的脸庞,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扑闪着,望着这满目黄土的世界。
野兽三两只,这座偏远小城由人们的行迹开拓出来,土地被接踵而来的人们踏实,形成了一个居住地。
临国边缘,这里将是各国流民的聚集之地,一座厚实的土城墙将人们围了起来,它有一个应景的名字——郓城。
随着黄沙与时间的沉淀,这个破败小镇成为互市的好场所,更多来来往往的车队,也更多杀人越货的糟糕事儿。
郓城今年的春天来的比较晚,湿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湿润的空气刮过土墙,渗入其中了无生息,路过的人们总是因这寒凉的湿气冻得的抖一抖身子。
穿着旧式军制棉服的少年,搓了搓手,而后将大衣裹紧,然后迈向一座小酒楼。
这个少年看起来十六七的模样,军制棉服也不知道被洗过多少回了,看上去都有些褪色了,盘起来的黑发被一个好看的木簪子固定住,脸上白白净净的。
酒楼里众多嬉笑打闹声,大多数是汉子粗犷的声音,只有二楼一间雅间里偶尔透出一丝清丽的女声,引得酒客时不时会往那瞧上几眼。
少年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打发了小二,自己上了楼,没走几步路,楼上雅间里便传来几人划拳的声音,那个清丽的女声格外的响亮。
少年摇了摇头,笑了笑,露出一对好看的小酒窝。
听着门内传来嘈杂的猜拳行令声,少年微微蹙眉,心想这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道收敛收敛。一个伸手把门推开。
“一条龙啊,哥俩好啊,三星照啊,四季财啊,五魁首啊,六六顺啊,七个巧啊,八匹马啊,九连环啊,全是宝啊。”
嘈杂的行酒令声在不断重复,猜了好久也硬是还没有分出个胜负来,少年的表情越来越无奈,眼神极其不耐烦的看向坐在桌子右手边的一个少女。
那个少女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长长的绿大褂,胸前衣襟早已被酒水浸湿了,显得皱巴巴的,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衬的整张小脸白的发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少女的脸颊显出一丝好看的绯色。
“可以可以,大头叔真是宝刀未老啊!再来!”
少女撸起袖子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神情十分的专注,两人握了一下手,便一头扎进了这场赌局中。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两人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少年显得有些不耐烦,便干咳两声。
这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倚靠在门边上的少年,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大声吼了一声:“苏清妹子!你的老相好来了!”
少年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玩笑开的不是很满意,然后望向那个穿着灰袍脸上有疤的男人,解释道:“瞎说什么呢,苏清是我最好的妹妹!”
“好妹妹,好妹妹,先认妹妹,后认媳妇。好妹妹从此变成好媳妇咯!”
那个灰袍男人的一句调侃,让整个房间都响起了哄笑声,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灰袍男人连干了三大碗酒水,众人见状,也都散去了。
苏清也喝了一碗酒水,转过身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着说道:“怎么,陆大少爷今天怎么那么有空来找我玩啦?”
“你这话说的,难道还能有人管着我的脚不成啊?”
听到这番说辞,苏清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她凑上前去,眨巴眨巴着眼睛,挖苦道:“不应该啊,这个时候你应该好好的在家里认真听先生讲课才对。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偷偷跑出来,浪费了陆叔叔的一片苦心。陆沅啊陆沅,你这是不孝啊,是为大不孝啊!”
陆沅的神情有些苦恼,一双眼睛顿时没了神采。
陆沅的祖上是猎户出身,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更是个个有好本领,他父亲便混了一个边境城将当当。
由于父亲是郓城的城将,陆沅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舒心。父亲没有什么官架子,待人亲和,与百姓们一向交好。
陆沅打小机灵讨人喜,武艺才情皆有所成就,得人称赞,唯独这读书习字,他是又怕又惊,落得个才学不佳。他只要看见先生手里拿着书,就跟耗子见到猫似的,吓得浑身哆嗦,拔腿就跑,这让周边百姓们好一阵笑话。
“喂,瞧你那样,我说着逗你玩儿的。”
小的时候苏清就特别爱装成小大人的模样,然后学着大人说话,拍着陆沅的小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到现在都快成了她挖苦陆沅的惯用伎俩了。
陆沅都习惯了,也不生气,伸出手轻轻的弹了一下苏清的脑门:“你第一天认识我啊。臭丫头。也就我,只有我,我才受得住你这个性子了。”
“反正你这课不逃也逃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直接去外面边吃野味边喝酒先开心一天怎么样?”
陆沅只是轻弹了一下,苏清不觉得疼,也没有什么小女子的做派,整个人大大咧咧的像个汉子一样。
苏清踮起脚来伸长脖子瞧着街边摆着的好酒,这好酒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最让人不解的是,苏清的酒量简直好到爆,从来没有人见她喝醉过,大夫都以为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这主意……怎么听着对我不那么友好呢……”
陆沅想了想,虽然现在他是逃课了,可是及时赶回去吃晚饭的话,父亲应该也不至于会大怒,顶多一顿骂。
可这万一要是一天一夜不回家,还真的说不准他爹会拿他怎么样,一顿揍是免不了了……只怕是挨揍都没法消气,那可就痛苦了。
苏清也不等陆沅思考完,便拉着他出了大门,行走在大街上。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买了些酒水,与街坊邻居打打招呼,显得轻松悠闲。陆沅一瞬间什么挨骂挨揍都抛之脑后了。
郓城的城外并不是很太平,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虽然经常会有一些马贼做着些杀人越货不地道的事情,但两人身上也没个啥值钱的物件,趁着些酒意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出了城门,往东边走个几十米便是一片小山林。等到两人走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两个身影趴在一片矮矮的小山丘旁。
陆沅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山林,生怕错过任何一抹跃动的灰色。
陆沅手里紧握的投叉不禁松了松,冰冷僵硬的手指抖了一下,这郓城的早春不是一般的湿冷。
“喂,陆沅,你到底行不行,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我都蹲麻了。”
苏清看着他整儿个严肃的表情,也跟着他紧张兮兮的等了那么久,这个时候腿酸的不得了。
苏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让自己换了个姿势。
“嘘”。陆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苏清不要出声。
突然陆沅的眼角处好像晃过了一点什么东西,他转头定睛一看,旁边高高的草堆里隐隐的露出一点银灰色,与墨绿色的草格格不入,即便是在夜晚,他的视力也丝毫不逊色于白天,甚至比白天更好。
这抹银灰色的色彩,让陆沅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起来,也兴奋起来,他调整自己的呼吸,同时握紧手中的投叉,轻轻的缓缓的靠近那抹灰色。
“嘶嘶……”
尖锐而短小的投叉贯穿了一只硕大且肥的山兔,山兔受到了惊吓却没能来得及逃脱危险,只能发出悲惨的叫声。
直到干净利落的收拾掉这只山兔,陆沅这才放松的呼了一口气,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
他把山兔放在火堆上烤着,十分得意的对苏清炫耀道:“怎么样,这只野兔子够大吧?”
“可以可以,不愧是金牌猎户的孙子。这一手绝活没给他老人家丢脸。”
苏清不慌不忙的略微侧身靠在一棵树底下,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让自己的精神放松下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陆沅冷哼一声,她这人夸人就从来不会正正经经的夸,总是要冷嘲热讽的,总不爱说些自己爱听的。
陆沅打开脚边上的一壶酒喝了几口,又扔了一壶没开过封的酒丢给苏清,两人举酒示意,喝了一口又一口,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酒劲上来的缘故,偶尔会听到前方发出不友好的声音,在这荒山野岭让人瘆得慌。
“陆沅,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苏清端正的坐了起来,神色有些不对劲,她总觉得另一边有什么东西。
“你也感觉到了?”陆沅接了她的话,把吃剩下的野兔骨头用脚推到一边。
然后两个人不做声,仔仔细细的听了半晌。
“是野兽吗?”苏清开口问道,毕竟还是个姑娘家,此时也有点害怕了。
陆沅没有回话,这时那个声音又大了一些,他思考了一下,郑重的确认了一番:“应该不是。”
接着陆沅比出手势示意问她要不要去看看。苏清点了点头,两个人扑灭了火堆,便蹑手蹑脚的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